童梦
老屋隐蔽在破败的院落里,用或青或紫的石块垒成。木门前常晒着老人的青布衫。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麻雀、昆虫、猫咪、小狗等时来做客。我幼时不好动,便隔三岔五地搬一张木椅坐在门槛前,不时逗弄它们。风乍起,拂面有肥皂的清新香气,我便猛一吸鼻子,畅快地感受青布衫上残留的老妇人的气息。
也有微雨低吟的日子,暮春之时,天上铺着湿云,柔弱地只一吹就化作了细雨,惹得石阶上爬满了苔藓。屋内的墙壁、地板、窗框皆为木制,在这种日子里摸上去潮潮的,散发霉湿的气息。
我把小木椅搬进门槛里面,抬眼看雨滴从微翘的屋檐上一颗接一颗滴落,有些滴进了门前的水缸里,嘀——嗒——惊动了缸里的游鱼。
老人喜欢在这种天气里把常年安放在里屋的藤椅搬出来。躺在上面,轻摇蒲扇,嘴里念叨着陈年的故事——像一坛酿制几十年的女儿红似的,薰人欲醉。我有些走神,觉得雨滴里映着故事里的大财主,蓦地又变成了金灿灿的大元宝。直到老人的念叨声渐远,鼾声时有时无地飘入耳中,才将目光聚拢。
雨后,邻家的小孩耐不住寂寞,约好似窜出家门,见我坐在屋里,也不客气,一个个跨进门槛,把纤尘不染的木制地板踏得吱呀作响,又在上面留下稚嫩的脚印,湿淋淋乱糟糟的。但孩童天性里没有干净的概念,丝毫不以为意,只相互追弄着,彼此扯扯辫子,拉拉手指,莫名其妙地嘻笑着。我总是被逗弄的,跟着她们咯咯直笑,也不知为什么笑,只感到心中萌生了颗种子,痒痒的,笑了便畅快了。
老人在这时醒了,许是被笑声吵醒的,丝毫不见其不悦的样子,反而慈祥地一笑,起身踱进厨房里,忙和了一阵,出来时端着几碗热腾腾的八宝粥,香气四溢。
孩童欣喜地接过老人手上的小碗,各自在门槛上坐下,心急地张嘴吞咽,被烫着了,痛地呲牙咧嘴,不停地做着鬼脸,就是老人也被逗笑了。
彼时屋里烟雾缭绕,彼此相看皆是隔了层薄纱的。老人又念叨起了她的陈年故事,那财主、那南瓜一般大的金元宝和那穷秀才,在烟雾里藏着,似是真看不清了面目。
老人的念叨声经年岁的冲洗显得苍老了些,却不改当年的柔和。平日里似躲进了水缸里,春雨绵绵时和水中的游鱼一块儿冒出水面,和着雨声,盖过流年的足音,似走近了,又似远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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