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记忆深处的花

那是一个烦躁的夏天，在人潮拥挤的火车上。

“免费试吃奶片啊！”列车售货员边吆喝，边往我这儿走过来。

邻座的是一位乡下模样的老爷爷，他听到有便宜占，立刻从有些发黄的白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新面巾纸，平摊开来，轻晃着身体，脖子伸得老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售货员手中的奶片，企盼着快些得到。我暗笑：“有啥稀罕的？”

老人捧着纸巾，微颤地抬起樟树皮般的手，乞讨似的接下售货员发的奶片。怯弱的从苍老的嗓子里挤出：“能多给我一颗吗？”售货员听了撇撇嘴角，露出明显的嫌弃，但她还是多给了老人一颗。老人如获至宝，憨笑着连声道谢。

老人并没有吃奶片，而是微笑着端详片刻，用纸巾慎重地将奶片裹了一层又一层，握在手心，又轻轻挪进上衣口袋，欣慰的按一下。卖奶片的列车员走了，车厢又恢复了平静。过了一会儿，临座的老人将上衣口袋的奶片又拿出来看看，再放回去，竟有些手足无措，我心里笑道：“要紧张成这样吗？奶片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老人眼巴巴的四处瞅，像在找寻什么。这时，我正准备扔掉糖盒，老人挪动右腿，微倾身子探出头，昏黄的眼里闪出星星，半张开的嘴又合拢，蚕豆大的喉结上下滚动，悬在半空的右手，缩回去摸上衣口袋。我猜想他是想要糖盒，“您是要这个吗？”我举着糖盒问道，“嗯！谢谢！”老人如获珍宝，耸下肩膀，鞠着身子，满心欢喜的双手接过糖盒。忸怩不安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对堆叠在一起，眼中投射着比阳光更暖的光。他把裹好的奶片，缓缓放进糖盒，踏实的装进口袋，双手舒坦的放下。

“谢谢！”老人用蹩脚的普通话再次道谢。老人拘谨的说道：“家里老伴一辈子没出过村子，把这个带给她尝尝，用纸裹攥在手心怕掉啰，放兜里怕捂化啰，你这个盒子，忒好！”

那一刻，我心头一怔：多么朴实的老人啊！他的老伴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列车继续奔驰，老人那满是褶子的脸，像盛开的太阳花，出现在我眼前，更开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