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总是说,自己一直在跑。
这让年幼的我很是奇怪,连坐着,躺着,也算是在跑喽?
于是,当父亲叫我起床晨练的时候,我便死命地赖在床上,并用这个理由拒绝了他们:“爷爷说,自己一直在跑,那我这般,不也是在奔跑吗?”
父亲笑了笑,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用他那“罪恶”的大手,宣告了谈判的结果。
晨练完后,我便怒气冲冲地去找爷爷兴师问罪,“爷爷,你怎么能骗我说,自己一直在跑呢?”
爷爷也笑了,在我眼中那笑容跟父亲一样“罪恶”,他一边摩挲着,他那件不知被摸过多少遍的绿色大衣,那上面那不知被抚过多少遍的五角星,一边温和地对我说:“爷爷没说错,爷爷一直在跑哦。”
“那……”
“是这里在跑。”爷爷抬起头,用他那太阳般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心脏的部位。
我生气地离开了,这不明摆着坑人嘛,心脏不跑了,那不就去世了么?
时间,真当如流水般逝去。很快,我就上了小学,而爷爷,也随着年纪的增长,头发也一根根白了,一根根落了,脑袋变得也有些不好使。有时候,他看着父母,都要好久才能认得出来。父母下班都很晚,我每天必须早早地回到家,给爷爷煮米粥,他胃不太好,只能吃稀粥。
一天,我们的老师讲到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巨变,背景图片,却是一颗方方正正的五角星,那颗五角星,我竟很是眼熟……对,对极了!便是爷爷那件绿色大衣上的五角星,便是他老是抚摸的那个地方。
我兴冲冲地跑回家,闯入爷爷的房间内,拿起他那一件破旧大衣上的五角星,不错,就是这颗五角星!
这时,一双枯糙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用力地按在了那件大衣上,我吓了一跳,连忙松手,而那双手则接过大衣,“怎么了,拿着这件衣服。”
是爷爷,我转过头,只见他眯着眼睛,看着我,许久,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是孙儿啊,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我连忙回答道,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傍晚,我想了很久,决定为我的突兀向爷爷道歉。我走向爷爷的房间,却有些光从里面跑了出来。
我踮起脚,从门缝里看爷爷在做什么,却一不小心瞥见,他拿着,摩挲着那件大衣,那颗五角星,而我竟从没有发现,他看向大衣的眼神,是那样深情,他的眼睛,和那颗五角星一样明亮。
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的确一直在跑。
他跑的,是无数人跑过的路;他追的,是无数人在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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