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种美爱得极致的时候,笔端就变得生涩笨拙了,用有限的字句去描述无限的美,真需要一种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如果不写,又觉得愧然。我写不了烛火,只能写我与烛火。
对烛火最初的记忆,是小时候偶尔遇到停电,大人们“哎呀”一声,急忙忙地去找来蜡烛点上,端着颤动的烛火,在黑暗中小心的慢慢的行走。时光好像慢下来了,我坐在红烛前,在昏暗的烛光中写着作业,那熟悉的书和本子仿佛呈现出陌生的模样。在烛火中,所有的影子变得大而分明。我觉得小小的自己在朦胧的烛光里舒畅的伸展,膨胀,微微一动就像屋中光影变幻。
我不仅爱那一簇火苗,也爱它散发出的一小圈光晕。这应该是眼睛的杰作吧——如果用手遮住火苗,那美丽的光晕也看不到了。就在于人无法找到它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悄悄的淡下去,融进了背景里。
若电一直不来,一家人就会早早去睡,若是不久后来了,那突然明亮会让我恍惚中以为换了一个世界,闻着蜡烛被吹熄后散发的气味,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舍。
平日里倒也不会盼着停电,但停电的时候,我往往是欢喜的。就像一个行踪飘忽的老朋友,不打招呼就来了,风尘仆仆却满脸笑容,与人静静地唱一会儿茶,然后又潇洒地飘然而去。
有时候,虽然不停电,我也会关了灯点上蜡烛,在宁静的烛光中闭眼冥想。不知那慢慢消减的红烛,是有念,还是无念?
在幽暗的光线里,悠然和偷懒都是心安理得的,平日总在阳光和灯光中忙碌着,偶然出现的烛火会提醒人:嗨!别光顾着做事,慢下来静静跟灵魂待一会儿吧!
小时候,父亲用手指飞快地掠过红烛的火苗,告诉我一点也不烫,眼里闪着孩子似的光。我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就爱上这种感觉。不受控制的火往往会很危险,可有时候火又是那么的温良。我不想用“人类驯服了火”这样带着傲慢的说法,而更愿意说,天地万物不论长着怎样的面孔,皆可以有一种温柔的表情。
我写不了烛火,只能写烛火。小时候的每一个停电的黑夜,都是烛火陪我度过的,在它的余光下写着作业,借助它的光做着今天还没做完的事。烛火让黑夜变得宁静,让在灯光下忙碌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有时,我也会站在离烛火很远的地方有力的吹出一口气,烛火那团小小的火苗好似有感应一样,像羞涩的小女孩长长的睫毛扇动一样,但它始终不会消失,吹过之后依旧会竖起尖尖的火苗,像亭亭玉立的红衣姑娘。
此刻,身畔的红烛已燃尽了一半,那是一段看得见的流去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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