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市场里,经常看到卖蝉蛹的小贩面前围着些带小孩儿的年轻母亲。她们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小贩讲解蝉蛹的营养价值,一边拦着满脸恐惧状的孩子,生怕张牙舞爪的蝉蛹抓伤孩子稚嫩的皮肤。这不由使我想起小时候捕蝉的情景来。
乡下对于季节的感触比较敏感,春天只做个短暂的过渡,这夏日便匆匆忙忙赶将过来。麦收刚刚结束,在地下蛰伏许久的蝉儿就迫不及待地从泥土里悄悄伸出头。趁着孩子们还没从紧张的忙碌中缓过神来,悄悄爬到周围的树干上,只等火辣辣的太阳晒干脊背的晨露,便从开始弱弱且小心翼翼的发出一两声三四声的试探过后,直至确认四周真地没有了危险,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纵情地啸叫起来。
孩子们如梦初醒似地来了兴致儿,但凡有时间便开始三五成群地玩起捕蝉的游戏来。
夏日捕蝉,是我童年一抹快乐的光景。对于捕蝉蛹,孩子们都是无师自通的高手,谁也不会落后谁多少。用来捕蝉没有特定的工具,你拿把砍菜刀,我寻一把生锈的螺丝刀,她擎一根细细的竹签签儿,纵使是两手空空,一顿饭的功夫都能捉上满满一罐头瓶子。而对于什么样的小洞洞有蝉蛹爬出,什么样的小洞洞是空的,孩子们一打上眼便能一目了然,不用浪费一顶点的工夫儿,这都是孩子们自己摸索出的经验。捕蝉的时间也不固定,心急的孩子往往下手早些,那时候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去,就已经三五成群的开始行动了。这个时候捕蝉的范围比较宽泛,最远的能跑出村子几里地,无论是沟沿壕边还是道路两侧都是挖蝉蛹的好地方。即便是村子里的房前屋后孩子们也都要给自己划定个圈圈儿,这个圈圈儿绝不允许其他人侵犯一丝一毫,而具体能捕多少蝉蛹只有靠自己的运气了。稍晚些时候,也断然少不了孩子们捕蝉蛹的身影。这个时候捕蝉蛹,只能用双手捕已经爬到树干的蝉蛹,就因了馋虫的诱惑于风险里也是充满刺激。如果你能摸到几对正配着对的硬壳虫也就甩甩手扔掉罢了,险就险在你摸到匍匐在树上的一只蝙蝠,甚至于盘亘在树干上的一尾蛇,虽然这些生灵不会对孩子造成多大伤害,但捕蝉者的连连尖叫声,总免不了令同伴们也是唏嘘不已。
捕蝉回来,孩子们将战利品一股脑地倒进水盆里,用清水反反复复地冲刷好几遍后,便在父母的帮助下,于蝉蛹表面撒上些盐腌制起来。经过一个晚上的腌制,直至第二天晚上父母忙完一天的农活,便央求母亲尽快做来吃。热锅里放上少许食油(那时候北方棉籽油多些,大豆油比较珍贵),将腌制好了的蝉蛹置入锅中,只见母亲的一只手在灶间迅速地翻转一会儿,当一丝丝熟悉的香味瞬间充斥满整个房间时候,孩子的涎水早已经流出好长好长。曾经张牙舞爪的蝉蛹们已经披上一身金灿灿的外衣。孩子们不等香蝉冷却就急不可耐地放进嘴里,唏嘘着咀嚼起来;劳累了的男人们也忘记了疲劳,翻箱倒柜地寻出一瓶已经打开过无数次的老白干,一边品味着着喷香喷香的野味,一边小口啜吸着白酒,幸福快活的样子竟和孩童般别无两样儿。
有幸逃过一劫的蝉儿,好像报复似的在树上没白没黑地啸叫着。晚饭后,人们习惯地拿上一把蒲扇来到大街上乘凉。只要大人们不回家,野惯了的孩子们一刻也不停歇。除去几个孩子在院子周围捉迷藏外,其余几个淘气孩子干脆跑到离大人们较远的树林里,从旁边的麦秸垛上一人抽一把干透的麦秸集中到树下,一旦接触到点燃的火柴瞬间就熊熊燃烧起来,孩子们欢呼雀跃着,一会儿使劲摇摆着小树的枝干,一会儿又用脚后跟狠狠地踹着大树的根部,刚才还拼命啸叫的蝉儿忽然被孩子们一惊,便都慌乱地朝着火光的方向扑将下来,只痛苦地呻吟几声便没了气息,而这残忍地虐杀却一次次地成为孩子们乐此不疲的游戏,充分演绎着物尽天择,适者生存的真理。
在城市的公园里,也经常看到一些捕蝉者。见他们一群群地寻上一两个小时,捕上三五个者已经是欢天喜地了,还怎么和儿时捕蝉蛹的情景相提并论呢。倒是擎着又长又细的竹竿儿捕蝉的,竹竿上面有的绑上自己精心制作的捕蝉器,有的则干脆拴上一个细长的小纱网,冒着中午火辣辣的日头,将长长的竹竿儿来回反复地伸向树枝之间,又不断将捉住的蝉儿放进随身携带的兜兜里,目睹蝉儿挣扎呻吟却不加以理会的执着里,倒是依稀还可回想起小时候捕蝉的快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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