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
没有嚣叫,没有低吟,关了音响,像是一个又一个完全静止的画面的组合,又如在林地间飘忽不定的轻风。也许不等我的目光在它黄浊的皮毛上聚焦,它就早已将我捅成蜂窝——用目光。我看不见它,我听不见它,我却能感受到某个杂草丛的角落,传来一丝杌陧。
乡下的外婆家,草木葳蕤,是我儿时的最爱之地。不知何年何月,何处老林,偶遇一只猫的影子。鬼使神差,我跟着那影子钻进了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林子里,渐渐地,我离开了我目力可及的林间小路。
终于,它疲倦了。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它仿佛只是一副躯壳,纹丝不动,它斑驳芜杂的皮毛上还留着几粒土腥,四肢是如此僵硬,只有那双炯炯的眼,透露了埋藏于内心的自信。
我当然不喜欢这种僵局,于是我若无其事地走了。
毕竟,这里与城市可不大同小异。已是正午,烈日高悬,融化着翡翠般的叶子,似乎就快要滴下来了,草间花瓣上竖立的蝶,会在你用手捂过去的瞬间溜出指缝,在半空中一闪一闪,蓦的就不见了,晶莹剔透的蛛网,挂着可可小虫的脑袋,却不见它的主人……我跑着跳着,自然很快就饿了。
匆匆吃完饭,我蹑手蹑脚把一只小蛋饺攥在手心里,心里想着早前那个瘦弱的躯体。我又来到了那片林子,四下寻找,却是一片寂静。正当我失落的要往回走时,却听见乱石堆枯草后面传来瑟瑟的声音,又是它,我笑了,它一身黄毛和枯草一体,但对我来说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就这样,小蛋饺让我和它拉近了距离。开始,它只是在我离去时叼着蛋饺躲到不知什么地方享用,而后,我即使蹲在它旁边,它也无所畏惧了。它原来是那么瘦。
三天的假期,临别的时候到了。
三天来,外婆家大哥小妹一堆亲戚朋友来做客。大人们“谈人生”“谈理想”,而我们这一帮小佬则爱上了那只猫,爱上了它的躯体,它胖了,它干净了,它是那样高贵,正如同宠物店里的优良品种。它很乖,我们都可以抱它起来,软软的,沉沉的,像抱着一只泰迪,它尖尖的耳朵可以随意弯折,但只要一松手,便会啪的一声弹回原样,而鞭子般的猫尾也总是懒洋洋的铺在地上,它不时走到我们小腿旁,用那丝绸般的皮毛磨蹭着,就像把小腿插进海滩边细沙里磨蹭,酥酥痒痒,不禁再次抱它起来,差一点就亲上去了。
……
一番挥手告别,天阴沉沉的下着雨,最后一次我透过车窗,望见不远处衰草丛中卧着一只猫,它好像也望着我,眼神是那么天真纯洁。
若干年后,回首往事,忆及那只猫时,潸然泪下。我最后一眼见到的只是一个人类的尤物。
那草尖叶下倏忽而过的精灵,葬送在了一只蛋饺里。
这是一段经久不散的回忆,一只猫与我们的三天,我们用童真的心,创造利用生命的漏洞的奇迹,扼杀了它自由的天性。
版权声明
本站文章收集于互联网,仅代表原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文章仅供学习观摩,请勿用于任何商业用途。
如有侵权请联系邮箱tuxing@rediffmail.com,我们将及时处理。本文地址:https://www.wuliandi.com/chuzhong/cyzw/2616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