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推开半掩的门，那个古旧的紫砂杯依旧冒着热气，蒲扇摇啊摇，茶叶在沸水中回旋，如一滴浑浊的泪。时间在氤氲的茶香里自由流淌。

我知道，外公又去找外婆了。

一年前，外婆被查出患了肺积水，由于发现得迟，情况已经不乐观了。外婆每日躺在床上，外公殷勤地陪伴左右。

那一天，天气阴沉，如我们一家人沉重的心情。绝望与惊愕无声无息压在我们心中——外婆快不行了。亲戚朋友陆续赶来，狭小的屋内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人说话。只有外婆戴着氧气罩粗重的喘气声。外公用棉签沾着紫砂杯中的糖水，轻轻抹在外婆干裂苍白的唇上，大家在一旁偷偷抹着泪。

夏季，后院的田埂上，多了一座新坟。

放了暑假的我赶回农村照顾外公。听说外婆去世后，外公常常倚在坟碑旁喃喃自语，抱着那个紫砂壶杯——外婆年轻时为他挑的生日礼物。

饭快熟了，夕阳也在下沉，袅袅炊烟伴着金色的余晖渐渐消失。半掩上门，我去了后院那片农田，走在田埂上，远远便看见外公殷勤整理墓旁的落叶，动作娴熟而认真。

“外公，回家吃饭了！”

“老婆子，你吃不吃呀？外孙女做的炒鸡蛋跟你做的味道一样，可香啦！”又是这样的回答，我的心泛起一阵酸楚。

“我带来了。”我递去手上的篮子，里面有一碗饭和一碟炒鸡蛋。外公笑呵呵接过，整齐地摆在地上。我过去扶了一把外公，为他拍拍身上的泥土，青色的穗粒随风摇曳，祖孙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