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一把无情而又锋利的刀,带走了曾经岁月的容颜,留下无尽的沧桑和一地的繁华。站在某个节点相聚母校,回首往事,依稀可辨,仿佛如昨日。有些人,他们的姓名我早已淡忘,但他们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却恒常浮现,像万里晴空,也许整个雨季都不曾见到,却总是念及,回味。
整个学生时代,我一直怀有极度自卑心理,且不说长相外貌,且不说家庭状况,单是平翘不分、前后鼻音常常出错的普通话就让我惶惑不安。记得一次语文课,老师让我上讲台朗读郑振铎的《鸬鹚》:“鸬鹚就都扑着翅膀钻进水里去了。”哪知刚读到课题、作者时,就有几个男同学咧开嘴狂笑,纷纷嚷道:“是zhèngzhèn铎,不是zhènzhèng铎;是lúcí,不是lúchí。”
我头脑嗡的一下炸开了,不知是继续读,还是立即打住。抬眼望老师,老师依旧是那招牌式动作“白鹤晾翅”,不过不是模仿吴伯萧笔下的延安老妇人,蹲坐椅子,左手稍低,右手稍高,专心致志地纺线;而是迎上我的目光,掷出一句话:“有胆量站起来读,取笑别人算什么本事?”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读下去。回到位置,我满脑子都是同学们的讥笑声。
不知是谁第一个赋予我“蛮子”的称号,总之后来同学们看到我,都是“蛮子长,蛮子短”,甚至连老师也知道,“蛮子”就是我,我就是“蛮子”。慢慢地,我很少与同学交谈,上课也缄默不语,像寓言故事里的那只鸭子,在满是鱼儿的池塘里孤寂地离去。从它身上,我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
毕业聚餐那天,我酩酊大醉,自己想想都有点莫名其妙,没有人敬酒,没有人闹酒,只是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莫非是为登上讲台深情朗诵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而博得的阵阵掌声?莫非是感谢这些年来一直关心鼓励鞭策我的所有老师?莫非是依恋尽管左一个蛮子右一个蛮子但时不时还是给与我无私帮助的所有同学?
酒多了,人异常兴奋,当有人问谁去护送老师时,我毫不犹豫地骑上自行车跟在后头,谁知摔了一跤,胳膊断了,脸也肿了,嘴也破了。躺在病床上,我一下子陷入绝境,看到同学都在紧锣密鼓、如火如荼地复习,都在为最后十来天冲刺,我彻底绝望,泪水簌簌往下流。
我仿佛看见老父亲,佝偻的身影,蹒跚的脚步,在拣菜,淘米,炒菜,在等待我和姐姐,目光灼灼。我仿佛看见老母亲,天蒙蒙亮就爬起来,根根银发在风中摇摆,到了责任田,开始收割,搬运,脱粒,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我仿佛看见父亲的焦虑,那是因为自己常年患病,帮不上母亲的忙。我仿佛看见母亲的怨恨,那是因为自己势单力薄,弱小的身子还要在男人的世界里不停地忙碌。焦虑也罢,怨恨也罢,他们始终充满信心,每走一步,都坚实无比。因为我,他们的儿子将要走进中考考场,将要实现他们埋藏心底的夙愿。可如今,我吊着膀子打着石膏还能走进考场?可如今,我的功课荒废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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