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在未来，人生并不是如戏，而戏可能本身就是人生。而我们如同戏里面的木偶，茫茫然不知情。时代不是神话，却造就神话；世界不是现实物质，而是模块单元。戏里戏外，谁都是被设计好的演员，却谁也不是造物主。你不得不相信神，却又不得不相信世界，相信自己。生活这出戏，演得不经意会留下遗憾，太认真又会更迷茫。——题记

22世纪五十年代过后，科技风暴席卷全球，科学的尘埃随着泽被苍生的甘霖纷纷飘扬，谁也躲不开，逃不掉。即使是渴望隐居田园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他们能够不吃不喝静默数日，最终还得要呼吸带有各种超标化学物质的布满杂质的氧气，穿着用先进自动化设备加工出来的万用衣服保暖，否则他们难以在越来越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只要是人，都以生存为第一要务，而生存又以肉体的防护为重——在人类还不能感觉到体内的灵魂生命存在之前，人们是不会思考所谓来生的。所以科技的副作用不仅从基因上改变了人类的现象，人的生活本质也都悄然发生了特殊转变——因为他们开始分不清周围世界的真假了。

分不清世界的真假？这要说给上个世纪的人听，哪个不怀疑你是精神病或是妄想症患者？曾经对于宇宙真实性产生怀疑论的科学家们苦苦找寻不到“世界虚假”的证据，因此他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可对于社会民众来说，这是超出他们所谓的“真理”之外的“假论”，更不符合“严谨的科学”，于是那些科学家也就让思维的烟花被客观社会的低温慢慢冷却了。但新世纪以来，虚拟现实技术的大行其道，使得人们不得不开始正视与之相关联的社会道德和理论性问题了——因为沉迷于虚拟现实而精神错乱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分不清真假世界。这些人的自制力都很强，本身也很健康。而且他们都是一些做事十分踏实并且有一定成就的人，当中有著名科学家和物理学家，为了探索宇宙真理，就进入到了从爱因斯坦理论当中设计出来的宇宙大统一模型当中，或者进入到了某些将科幻剧本模拟成虚拟现实情节的世界里，意识就“死”在里面出不来了。

作为科学领域的一项尖端研究项目，虚拟现实开始慢慢地不再依靠于电脑和相关设备，而是通过卫星调制，即在有同步卫星覆盖的范围内，人们都可以在专门的店家申请设计一个属于自己的虚拟现实世界，这个世界可以如同童话一般充满童真童趣，也可以如同武侠小说一般惊险古风，还可以像神魔电影一般光怪陆离……总之这些项目更多是作为一种游戏，让人们放松身心并且在现实之外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理想世界，生活一阵子，可以自己控制出局的时间，十分方便。至于情境剧本，可以不与自己的主观思维为转移，套用各种剧本、小说、戏剧、游戏、电影等等，甚至用最强大的量子计算机来进行多概率设计出惊险刺激变幻莫测的情节，只是费用自然也不菲。原理很简单，只要将文本信号或者片段信号编制成相符合的连续的情境，再加以感官电流刺激，太好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世界就出来啦。大人不会干扰，风雨不会阻拦，烦恼也不会如同恶魔附体一般紧紧跟随……

因此理想化的物质世界人人都可以通过感官刺激而拥有，人们对于这些新世界也会有自己独立于他人的看法。所以他们都可以认为自己所处的这个虚拟世界是真的，而外面的人没人会帮你为这个世界的虚假而作证，从前还是用机器来进行五官的虚拟刺激，而现在你可以无限制地在这个世界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它的客观环境已经通过剧本编排好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地进行感官上的享受了。试想谁会设计出一个糟糕透顶的虚拟世界然后让自己钻进里面生活？人们可以享受无尽的美食美景美女珠宝高档服饰，某种电磁场设计出来的假的东西完全跟真的一样。当精神刺激对此的真实性懵然不知时，感官不断对肠胃和消化系统发出暗示说“吃饱了”，于是在虚拟世界里“吃”了太多的由数据模块伪装成的“美食”，大脑也会给出“吃饱了”的信号刺激，本体各项功能都开始运作“消化”。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在虚拟世界里的肉体依旧可以随着内部主观情绪改变而发生虚拟物质世界的改观。

人们真心的向往虚拟现实，崇拜虚拟现实世界里的一切被设定好的理想化物质社会发展，而讨厌那种埋没自我、难以脱离平庸的大社会现实。因为那个世界可以是你用半辈子省吃俭用的积蓄设计出来的，它可以让你的“后半辈子”拥有“成功的人生”——美满的婚姻、健康聪明的子女、数不尽的财富和名誉。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只要你在先前支付了足够的在现实世界的财产，你对于这个物质社会后台的干预就越多，这样一来自己生活的虚拟世界就几乎是完全为了自己这个“造物主”而存在着，并一直运行下去。除非量子概率论来进行微弱的赌博一般的干涉，但人们不但不害怕，更为这种“人生的赌博”感到新奇刺激。

这是一个能实现无数完美梦想的美好现实社会，尽管它的本身布满了令人不适应的烟尘气，但却又是世外桃源的“出产根据地”。甚至有一些年轻人甘愿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活在被自己设计好的“感官虚拟现实”当中，自己在屏幕上监视他的成长、选择和心理运动，他们不能遥控他（她）的一生，却可以在有限的生命内调整进度来观察后代的完整的一生——从出生到老去，只要你有钱，可以在背后默默地控制他们的物质世界，而他们到死也毫不知情，甚至繁育后代也是在虚拟现实的程序内部完成的。人可以在此窥见按照自己大脑意念发展的社会的将来，甚至进入科学家大脑中“宇宙的终极（当然，利用别人的智慧建立虚拟现实是要有足够的知识产权费的）”，真理就没有真正的“统一”，人们的灵魂按照自我的念想各奔东西，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物质的肉体，这个装载智慧的匣子而服务。这个时代人们重视知识，重视科学，全因为知识和科学能让他们的肉体得到最大化的享受——因为他们很难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活着，所以他们必须维护肉体的存在，才能够从神经元接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信号反馈。各种感官撑起了人类的物质生命，人类是在按照创世者规定好的线路来发展前进。

但是谁都知道，戏也只有起起落落，有着酸甜苦辣咸各种不均衡的调味，甚至是让你的灵魂面临痛苦的抉择才有它存在的目的性，所以当物质世界的犯人因为物质的贪欲而犯了大过时，他就很有必要接受从大脑神经反射刺激到全身感官的痛苦的“虚拟经历”——在虚拟现实的数据模拟世界里，他们要面临地狱般的考验，而且他们只能发自内心深处地认同客观环境的真实性，因为人既逃不脱真实的物质境界，也无法离开大脑所产生的对外界事物反馈所下的定义，就如同在梦中人们不会怀疑是在做梦一般，人们即使怀疑物质世界的某种真实性，却必须在另一主观方面承认它是真实的，法律赋予科学界利用正当武器惩罚犯人“限制精神自由来克制物质欲望”的权利，认为这样可以“清洗人类的灵魂”。

因此对犯人们而言，虚拟现实的设计对于他们是“完全免费”的，但在这个世界，他们必须是没有自由的、感官生活处处受限的。他们在虚拟的世界里感受末日的大灾难：海啸、地震、风暴……这些似乎都是百分百真实的，因为他们的物质感官永远逃脱不出和机械电流融合的境界。他们必须自己逃生，而不能当一个看客。如果不幸“死亡”了，就是那个世界里你的身体器脏在感官的刺激和神经元反馈中崩裂掉了，那么你的意识就会宣告你的死亡，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就彻底消失了——它如同一个平行世界还在后台继续运转，只是你完全不可能领悟到，世界对于这位死去的罪人而言等于不存在了。而如果你幸运地生存下去，你将会陷入更多物质世界的痛苦当中，比如被设定好的种种不幸诸如感官的缺失、物质生活的残缺等等。如果你都能熬过去，那么物质的刑罚就成功了，只要你对这个物质世界不再留恋，你就可以“刑满释放”离开那个世界了。当然罪过较重的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这意味着你的接下来的人生都得在令人发狂的虚拟当中度过了。

这项措施很快就被一些国家批准通过了，于是设计师们专门设计出了类似末日片一般的剧本和场景，并抓了一只不幸的小白鼠来进行首次试验，发现颇有成效，小白鼠经过对于它们“鼠世界”设计的地狱场景——指的是人类对于鼠群的大势捕杀的虚拟场景中——得到了某种“惩处”，使得小白鼠变得萎靡不振，对“人类（代表虚拟现实规则中的法律）”产生了强烈的畏惧感，一见到人就吓得“吱吱”乱叫，不一会儿居然就被活活吓死了。“这就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这些坏家伙虽然不至于被活活吓死，但让他们既能远离现实人群，又能够得到肉体上的刑罚，可比什么都有特效。”人脑自然远胜过小白鼠的脑袋，科学家相信那些没有犯太大错误的人们会从中吸取教训，进而在现实世界加以改正的。

但这项举措并不是天衣无缝的。新政实施的第三天，就有知名人士在网络上提出了他们的反对意见：“我们认为这项法律行不通。因为有一些追求刺激热爱冒险却又囊中羞涩的平民百姓会为了争取到这个特殊的机会而去铤而走险，这会带坏一些原本安分的民众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回应了他，看样子还是一个知识分子：“是啊，我们应该加大对这些犯罪分子金钱上的惩罚力度，否则设计师和程序员们会罢工不干的——在这方面只有政府补助而没有实际收入，他们哪里提得起干劲来呢？”

“可这显然成了一项交易。犯罪受罚是必然的，但虚拟现实不是一项惩罚，而是一种为大众谋取利益的媒介，用它来为人类谋取一种恐怖的境地以换取利益，这会引起社会上一些上层资产阶级人士的蠢蠢欲动——他们认为自己有大量的金钱，就可以随意支配别人的虚拟现实生活，可以随意地编制剧本，埋伏笔，造成智能计算机判断的失误，从而给虚拟现实里的真人意识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相信善良的程序员和设计师们不会利用这件事来赚取昧心钱的。你们难道不这么认为吗？”另一个民众在网上说道。

“可是你或许误解了。这是法律许可的，和所谓的‘设计虚拟危害’来迷惑他人不是一回事。何况为他人设计虚拟现实的权益只能在于具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亲人和亲人之间，父母和孩子之间怎么可能会互相伤害呢？你所说的支配别人虚拟现实生活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剧情是靠人的意识和电流场的运动一起模拟完成的，也没有所谓的‘判断失误’。你担心过度了。”

“不！我认为不是这样的！你所认为的真理，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吗？这个世界的真理，又适用于目前生活在千千万万个虚拟现实世界当中的人吗？他们的肉体还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他们的精神却是在另外的世界里。”

“难道存在的标准不是肉体的存在吗？在这个世界上，肉体的死亡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活的动物也比死的人类强。肉体死亡后，你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吗？”

“可肉体难道不是精神灵魂的载体吗？灵魂死了，事实上肉体也不可能活着；而科学家已经证明，肉体死后灵魂依旧活着，只是我们物质世界的感官无法感觉得到罢了。”

“感觉不到，那就是不存在……科学家会去相信虚无的鬼魂世界，并且让他们融入到人类的社会体系当中来吗？”

“又来了，都说过肉体世界和精神世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的嘛……”

……

对于生活在无穷多个平行虚拟世界的人们来说，他们本体在物质社会上是统一的，是用共同的元素组成的，具有共同的物质生活方式和特点，只有谁也捉摸不清的灵魂，它们接触的是无穷多个纷繁冗杂的社会的环境，从意识深处就会产生完全独立于这个外界现实的认知——外界现实自然指的是设计出这些世界的那个社会——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独特见解，并且可能设计出属于自己大脑客观环境的新世界——又一个完全不同的“虚拟现实”。可他虚拟出来的真的是所谓的“现实”吗？谁又能说清自己的世界就是轮回中的主宰者？

但所有的虚拟世界或现实世界当中，所共同的是都有一条完整的“因果链”，这说明一定有真实的客观世界存在着，他推动着一个多米诺模型，环环相扣地塑造了这一切。但这一条“因果链”是一个首尾相连的大环，首端的上一层反而是最末端，最末端的结果既作用于首端，也被首端传递的信号所干涉。它是一个圆，很和谐，很完美。每一个点都是真实而必要的，但又都可以除去，或者被随意安插和重新排序——这对圆的结构并没有影响，顶多不过让它的作用范围放大一些或者缩小一些罢了。

所以，尽管你不知道有谁在窥视你这个世界的物质发展，但也不必因此而浑身不自在。因为你也在监视着别的世界的物质发展，但你自己却感觉不到，甚至丝毫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你或许是用灵魂在梦中感受，那个窥视你的人可能会“梦”见你的存在，但一旦它想要去干涉你，他的背后也会伸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一只手，去干涉他的生活。而推动那只手前进的动力，就有你的力量的一部分。

戏是精心编排好的，戏里戏外都是戏，梦里梦外都是梦。即使是生活在科学时代的人们，他们也都可能是新的科学的发现者，甚至是超越者。因为他们不仅可以提前感受到理论中的未来，更可以在新的虚拟世界里创造属于自己的科学奇迹，然后间接推动无穷个物质世界的客观运作。

谁都是造物主，谁也都是戏子。造物主也是戏子，也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存在。其中推动这种存在的力量，就有一份是属于造物主曾经的玩物。

一对年轻的情侣打算通过虚拟现实进入到遥远的假设中的未来世界。这个未来对于人类而言太过遥远了——它位于距今几十亿年后，银河系和仙女星系相撞后的大融合。

设计师透过厚厚的镜框再三地问他们：“你们考虑好了吗？那时候可能没有地球，也没有太阳，更没有人类的存在。那时的宇宙空间中充满了辐射，人可能很难生存。”

“但那时的星光很美丽，我们只是想沉睡在那美丽的星空之下，哪怕从此一刹那便是永恒。而且我们相信那时的人已经可以脱离物质肉体的生活方式了，我们会用新的方法去感受这个宇宙。”二人同时坚定有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你们要知道这是一场赌博，也是一条不归路。”

“但我们无怨无悔。因为我们不再向往物质化的虚拟现实了。即使是这个世界也可能是假的，那么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早些逃脱到另一个境地去。”

他们丢开了物质世界里所有的资产，然后终于让意识陷入到了永恒的静谧。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设计，他们不属于人类的物质本体所能感知的未来。当然，这只是现代混沌科学的观点。

夜晚的星空辉煌而美丽，他们漂浮在群星之中，离那片发蓝的星河越来越近了，恒星带着辐射的热流迅速地涌过它们的经络，他们“低头”一“看”，身后是一串模糊的光团，那是它们永恒的灵魂结合体。

“那将是我们的智慧哺育出来的后辈。第二代星际生命就要诞生了，‘我’终于不再孤独了。”

另一个声音笑着说道：“就让这漫天银河，化作我们感官最后的烟火。今后，我们将彻底离开物质世界，进入到灵魂的精神世界当中去了。亲爱的孩子，快快长大吧。”

那缕光华最后地眺望了一眼那闪亮群星的方向，那里有一片稀薄的金黄色星云，还在沸腾着，烟雾一般地散开来。在它的中间，有一颗蓝褐色的星球，它已经残破不堪，在星尘里上下起伏着。但生命的因子，却随着大爆炸的冲击波向宇宙各处逃逸开来，流浪着寻找新的落足点。

而他们的孩子，将留在这个物质世界里，他承载着支配生命种子的使命，让它们能够创造出许许多多的缤纷世界来。

他敲响了一代人类戏幕的休止符，却又拉开了更多的新世界的大门。他从来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既是戏子，又是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