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是诗的国度。在唐诗的王国里,李白、杜甫永远占据首主流,而他始终不是。他走了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他的诗冷艳低沉、奇崛险怪,喜欢在神话故事、鬼魅世界里驰骋,出神入化,意想天外,为唐代诗坛中的一个异类。他可算得上是一个诗歌的开拓者。他身材瘦削,双肩微耸,骑着一头瘦驴,行迹瑟缩,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字一句吞吐出如烟似雾般的文字,在烟雾之中,他清瘦的脸庞释放出异彩。他就是李贺。
李贺者,字长吉。祖籍陇西,生于福昌(今河南宜阳)昌谷,后世称李昌谷。唐宗室郑王李亮后裔,但家已没落。青少年时,才华出众,名动京师。父名晋肃,因避父讳(晋、进同音),终不得登第。一生愁苦抑郁,体弱多病,只做过3年奉礼郎,卒时仅27岁,诗歌中喜欢与神仙鬼魅为伴,因后人称其为诗鬼。
李贺长得丑。李商隐在《李贺小传》里描绘说:“长吉细瘦,通眉,长指爪……”又有距眉、虬爪、巨鼻之说,但李贺却有才。《全唐诗》说他“七岁能辞章”,五代时冯贽在《云仙杂记》中也说:“有人谒李贺,见其久而不言,唾地者三,俄而文成三篇。”看来,他是一个早慧的天才。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位文学神童,或是文学天才。
提到文学天才,很多人可能会想到王安石笔下的方仲永,还有南朝的江淹。方仲永没有读过书,五岁便可“指物作诗立就”,可结果是“泯然众人”;江淹年轻的时候,便一个鼎鼎有名的文学家,他的诗和文章在当时获得极高的评价。可是,当他年纪渐渐大了以后,他的文章不但没有以前写得好了,而且退步不少。到最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结果被人们所记下来的只有“江郎才尽”这个成语。
可李贺不同。在诗的大道上,他不断地超越自己,走出了自己的风格。虽然英年早逝,但给人们留下了二百八十多首诗歌。人们没有记住他丑陋的外貌和不幸的身世,只会在他波谲云诡、迷离惝恍的诗歌中细细咀嚼、品味。
现今,在文学上出现的神童举不胜举,他们六岁写文章,八岁出专集,十岁发长篇,十二岁入作协,十五便冠以“少年作家”或是“青年作家”称号,当然这些称号都是自封的。现在流行出书热,家长见自己孩子偶尔在一家小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便以为自己的孩子就是文学天才,想方设法为孩子炒作,给孩子出书,出了两本书后,一时声名大作,人人赞之,于是便就成“家”了。可结果呢,到三十岁后,写出的作品和六岁时写出的是一个档次。然而这些洋洋得意的“作家”却不以为耻,将自己的作品说成是儿童文学。论年龄,李贺可算得上是个青年作家吧,可他的诗为什么能流芳百世呢?
纵观李贺一生,也许多不幸。但我认为他是幸运的。可谓“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永远都保持着年轻。只要李贺的诗在,他就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李贺幼年时,就受到大文豪韩愈的赏识。当他听说长安有这么一位少年神童,便亲自登门看望。当他遭到了“争名者”的攻击,说进士的“进”字与贺父李晋肃的“晋”字同音,根据当时的避讳法,李贺不应参加礼部考试。韩愈为此专门写了《讳辩》一文进行驳斥。之后还多次拜访并上奏皇上将其任用。韩愈作为文坛领袖,能如此关爱一位具有文学才能的晚辈,实在是李贺的大幸。
现在的文学大“家”们都忙着出书立着,演讲授课,根本没时间顾及晚辈,就更谈不上像韩愈那样亲自登门看望了。如果有哪个文痴登门拜访,这些大家的门槛高的了得。还得好好“意思意思”,才可能见到“贵人”。要想这些文学上的“贵人”推荐一下,就要狠狠地放点血。现在的事情,没有“研究”,是很难解决的。
李贺作诗,总是经过细心的观察和深刻的构思,从不生搬硬造、东拼西凑去模仿别人。他平时很注意积累素材,观察生活,锤炼文字,深化意境。他常常早上出去,骑一匹瘦马,后边跟一个小书童,背上一个书包。他把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凡是认为有意义的事,都随时记下来,放到包里。凡诗不先写题目,晚上回家以后,再拿出来一一整理成完整的诗文。写诗,是李贺一生最重要的事了,他为之惮精竭虑,呕心沥血。诗,应该是李贺最后的、一切的归宿,他用自己的一生作诗,在诗中寻找自我。诗是他一生全部的寄托和慰藉,全部的光采与美丽。没有诗的李贺,只有悲哀。
有了诗,李贺就有了梦,有了梦他就不再孤独,就可以忘掉忧郁,忘记所遭受伤痛。诗中的李贺,经常飘到天上去,在天庭漫步,与仙人交游。美丽的仙女与他相逢,谈笑风声,过着似人又非人的逍遥日子,这样的境界能有几人可及。有了这些诗,李贺就能在唐代华美的王国里傲然独步。
天若有情天亦老。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论,但李贺至少留给我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形象:俊美,飘逸,超凡出尘,有着无限的活力,像一个年轻无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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