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只不会歌唱的百灵鸟

谁说百灵鸟的歌声最美，也许是美的吧，可惜我养了一只不会歌唱的百灵鸟。他们说不是我的小百灵不会歌唱，是它的主人听不见。可笑，我又不是闭塞了耳朵，为它的歌声，我真是恨不得把耳朵开成东非大裂谷的模样，不至于以为我听不见就没有了歌唱。

可他们都说听见了，他们听见了我的百灵鸟的歌声，不，那一定不是我的百灵鸟。我的百灵鸟只会唱给我一个人听，也只能让我一个人听。我是它的主人，我在它的身上花费了时间，花费了精力，花费了许多许多，它天生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那它该是谁的，而它如果是我的，为何我听不见芸芸众生口中的百灵鸟的歌声？小百灵歌唱了，却不是为我而唱。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世间准没有这样的道理。倘若世人都听见了，独留我像个聋子一样期待着。这样倒也好，对百灵鸟而言，我仍是特别的，它必然是所有百灵鸟中唱歌最不动听的，所以独对我发出了哑音。它荼毒了世人的耳朵，选择了像哑巴一样地活在我身边，便让我以为百灵鸟不会歌唱也好。

它歌唱得美否我实在不知，但它最有灵性了。它知道人类肉体包裹的心灵经不起一点磕碰，就叫我把一切盼想全裹在泡沫里，不，裹在牛皮纸里，泡沫易碎，牛皮纸好，韧性足。它让我永远也见不到它，我却以为终有一天仍是会见到。呵，真怕它哪天突然就死了，世间一切的一切最怕的就是无疾而终。最怕的就是小心翼翼的念想忽然变成了怀想，谁会真的在乎呢？我终究是会在其他百灵鸟口中听到歌声，那时我会知道，他们没有骗我，百灵鸟的歌声是最动听的。可我知道，这只百灵鸟，说不定它唱给了千百个人听，我只是其中一个。

我固执地认为它最动听，不过是因为我最想听的那只小百灵从不对我开口。我没有听过至美，就总觉得这样也很美。除了我的小百灵，其他的百灵鸟，我不是它的唯一，它也不是我的唯一。人在失去之前，没有想过唯一。唯一是要一无所有后才知道的无可替代。还有其他的百灵鸟，还有其他的歌声，可是怎么办，那只永远不对我歌唱的，伪装成不会歌唱的百灵鸟，时时在我梦中徘徊。

梦中，我不再是它的主人，而是它成千上万仰慕者中的一个，我卑微地央着它，为我唱一支歌吧。它冷漠地回绝了我，是啊，它只要一开口，我的梦就醒了，又或许再也不会做这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