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穿着素衣,翱翔于这天地之间,河水是我的伴侣;大地是我的亲人;星星,月亮是我的照明灯;那天空,是我将要去的地方。
和煦的阳光每天都在照耀。这是多少天了?李云喃喃自语,眼前面容憔悴,神情恍惚的人是自己吗?这双成天经由冷水洗涤,发白臃肿的手是自己的吗?他缓缓用手抚摸了自己的脸,粗糙厚硬的脸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呢?家,他心头苦涩,有多久没有想到这个字了,他看了看身边和自己一样忙碌和迷茫的人们,是他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走向了自由,还是社会已压迫他不得不这样看上去自由的生活?
一年前,12月31日,他还记得这天。
“啊…嚏”,一个喷嚏让李云从睡梦中醒来,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伸手拿起了枕边的闹钟,“嗯,九点了,可以去上学了。”李云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楼下,张嫂已然将伙食准备好,见他下楼,转身走进厨房,熟练地将饭菜热好,摆在李云面前。喉咙有些酸涩,明明是上好的佳肴,此刻,他却提不起任何食欲。挥挥手对张嫂摆了摆道“我不吃了,上学晚了。”说完,门已‘砰’地关上。可他没有看见,张嫂细布皱纹的眼睛舒展开来,有些泛红。只听见细微的声音:“少爷,他按时上学了,真的按时了。”
穿梭于人群之中,任旁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李云贪心地呼吸着天地间的每一缕空气,像拥抱了全世界。只有在此刻,他才感觉自己活着,真真实实的存在,而不是别人支配下的玩偶。生活给予了他出众的家庭,母亲,第一次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人,有一家自己的公司;父亲,从小他未见过几次,一直对人冷若冰霜的男人是重要的政府官员。人人都羡慕他有如此的家庭,但是,他却很少见到他们,是张嫂将他一手带大,这样的家庭,父母如此优秀,他们的孩子怎么会平庸?是吗,一抹冷笑爬上了李云的嘴角。平庸吗?确实平庸。父亲母亲,两个虽然在他生命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的人,从来都没有问问他过得好吗,他几乎没有过过生日的时候。小的时候,他们没少在他身上下过苦功,有多少大师级人物进出过他的家门,每个人都对他的父母摇摇头,失望的离开。他曾偷偷在门外听他们讲话,父亲已经放弃,母亲一味的认为是他没有用心,多少年了,母亲从未放弃。他记得,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用冷箭似的眼神盯了他许久,再没有管过他。家,一个陌生的字眼,课本上描绘的温馨美满,是真的吗?
李云仔仔细细的审视了自己一番,确实一无所长。他自嘲的想,如果没有完美的家世,自己一定是万千世界里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他一步步走向校园,投入眼帘的高大建筑物是自已的校园,清幽的环境,华丽的设施,整洁华贵而不失大方,唯独少的就是些许的人情味吧。如果论师资和条件,瑞希中学无疑是最好的,也确实竞争最激烈的。进入这里的要么品学兼优,或者家世强大。他知道其实自己根本无法上这所中学,是母亲帮助新添了一批红木的课桌和许多新型乐器才让他在这个特殊学院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班门,还在敞开,是欢迎自己吗?当然不是应该是为了他母亲吧。李云从所有人面前走过,大家都没有看他。穿着工装的漂亮女老师复杂地看了一眼李云,说实话,李运是个让人很头疼的孩子从不听任何老师的话,性格捉摸不定,经常聚众打架,抽烟,喝酒,很多家长联名告到学校来,都被他雷厉风行的母亲打发。平常这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很是无害,作业也从不拖欠。平常她批评他时,表现也很平静,不吵不闹,也不会解释,可就是从未更改。李运悠闲地走到最后一排,走了下去。张奇凑过来对他说:“云哥,今天早到了十分钟。”李云没有看他,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致让他觉得眼前一新,杨树梧桐披上了厚厚的白色围巾,树下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小路上零散着各式脚印,也不知是谁留下来的。张奇见李云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说:”云哥,今天二班有一个臭小子要挑战你,你去不去?”李云突然转过头来,眼光带着少许的兴奋。李云其实并不擅长打架,刚来这时,也被打趴下很多次,但是打架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感,那是真正感觉自己有血有肉的新鲜感,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在别人眼里,他打起架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眼神中凶光毕露,不见到血不会停止,因为这件事,母亲没有少管过他,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那天也是雪花飘落,鲜红的血和洁白的雪混合在一起,煞是美丽。当他带着黑紫的眼圈和浑身淤青的伤口回家时,他看见了母亲,平时总会苛责他,今天没有理他。当李云站的双腿酸疼,准备上楼时,女人叹息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李云瞬间呆滞起来,这句话如同一根银针把他狠狠得定在那里。是呀,他想要什么呢,是不受拘束的自由还是父母陪伴的温暖,他不知道。这一刻,对于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他是迷惘的,他第一次开始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多少年来,他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的人生早已被规划,所以,他气走了老师,染上了喝酒,抽烟的恶习,这些不都是他对规划人生的抗拒吗?李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抽屉夹层中拿出一些钱,这是他平时攒下的,又从手边拿起了床头的双肩包,戴上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之后,又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妈,我想找回自己。”看起来这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他早都计划好了,连去往地方的火车票都买好了。今天,无论他是否打架,母亲会不会在家,他都会走的,这是他早都准备好的事。李云轻巧地走下了楼梯,他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女人,何时这个神采奕奕的女人也带上了疲容,发间也突显了白丝呢?他悄悄打开了房门,母亲似乎被惊醒问:“你去哪?”李云的心猛地跳了几下,还是平静地说:“我去同学家补课”。黑暗中他看不见母亲脸上的表情,只听见母亲嗯了一声,他关上了门。转过身来,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他的家如城堡一般美丽,路灯稀稀拉拉地投射在这座城堡之间,他忽然觉得家没有那么冷了。狠了狠心,李云拉低了鸭舌帽,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12月31日,一年后的今天也是12月31日。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零在路人的肩上,落在李云的手心里。也许因长时间被冷水泡过,似乎也并不冰冷,只有些微凉。那天从家离开后,他一个人坐着火车来到了这个小镇,本想玩几天就回去,放在身上的钱包却被人偷走了,幸好他随身拿了几张随身装着,可这也支付不了他回家的路费。没有办法,李云只好住在一家最廉价的旅馆,和几个同样背井离乡的汉子居住在一起。一开始,他忍受不了这些劳苦人民身上的汗臭味和电钻般鼾声,可他也明白,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有人照顾的大少爷了,自己选择的路,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几天后,他也渐渐熟悉了和他们一样变得有些乡土气味。在镇上虽然小,他没有才干,也生活不下去,只有一家饭店老板见他可怜,愿意让他洗洗盘子,上菜做个服务生。生活的偏差让李云明白他不可能在做衣食无忧的大梦了。工作的第一天就让他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冷水洗刷着他白嫩的双手,动作一定要快,精确,不然无法供应顾客庞大的伙食量。上菜时只能抓着盘子边而且要端平,脸上要有适时的微笑,如果有一样做不好,就会导致店里的损失。一开始,李云没有刷干净盘子上菜时,一个没端平,溅了旁人一身,老板连连道歉才让顾客骂骂咧咧地走了。一个星期之后,李云才处理好这些琐碎的事,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留了下来。闲暇时,他也会端起一本书看看,听听别人讲些外面的故事。一年过去,家人已经忘了这个惹事生非的小子了吧,谁会想起他呢?他不知道,事实上他所谓的自由也在母亲的掌管之下。他离开家的当天,母亲就发现了他的不寻常,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从家里出来,安排人到了这个小镇,让他有了一个不算宽裕却能填饱肚子的工作。是母亲一点一点的看着他从小时候的任性,不服管教长成了现在处变不惊,成熟稳重的少年,她很欣慰儿子的转变,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年除夕夜过完,李云选择了回家。一年多的时间,他想他明白了什么是自由,什么又是生活,他不会再向以前一样鲁莽不知所措地抗拒生活。自由,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拥有,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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