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
大连是个海边城市,这大家都知道。
大连是一个巨大的梦想,这大家未必都知道。
到过大连的人,多半直是把大连看作一个城市的,一个变化了的城市,一个有风度的城市,一个大家都想去看一看的城市。
大连有太多的传奇:中国式的,非中国式的,但都落在大连,便是大连式的。大连人因此与这个城市一起,越发地鲜亮着了,他们把自己活成了风景。
真正站在大连的海边,走在它的街道、广场,看着新鲜的城市,它的海,海中大小的离岛,它的海滨浴场,它的海边灰岩上的别墅群落,人行步道,它的并不宽大的马路,也不高大的建筑,心是敞亮的,很自豪、唏嘘;到大连的外国人很多,在大连,感到中国人真是不虚的,这只有在大连才有,真的,这样的感觉非常突出。听大连人说,俄罗斯人最喜欢大连,这也许缘于俄罗斯式的历史心结;朝鲜人也喜欢大连,可惜只有极少数朝鲜人每年可以来领略这半岛上的海风。
走到了大连的海边所有叫作公园、广场的地方,我最喜欢星海广场。我不想弄清它是纪念谁的,反正它面向大海,一派空阔,很容易叫人想到海的那边就是不远的世界,巨量的海风中,我的头发、风衣,以及内心都是随了海风在动,飘动,海风一般,海浪一般,随了大连在动。广场人群众多,以各样的姿态,显示与大连、与大海的亲近,他们中,多数如我一般,都是外来客,却都是放松的,伸出双臂夸张地拥抱着大海、蓝天,如在自家一样,放松的人群,叫大连每天都是节日。
我喜欢星海广场,其实直是星海广场那一片脚印,叫我心动。那些铜质的脚印是大连人自己的,从三寸金莲,到宽大的脚板,由浅及深,由黯淡到盛大,时间的跨度正好一百年,一百年大连的历史,从屈辱到自信,从贫困到自由。那些脚印,有大连的名人、功臣,有小街里巷的凡夫俗子,其中一双脚印,已被千万的手指、手掌磨娑得发亮,它并没有标注文字说明,当你作为一个外来人,想去亲近这脚印,一旁总有人向你发问:知道是谁的吗?一定没有人直接回答,大家只是会心一笑。磨娑的人和旁观的人,心下都明了了。
那双脚印就是一双普通中国人的脚印。只是给磨得发亮了。
大连所有的公园都对它的人民开放,所有的森林、草地,多数的自然的海滩,公众的场所,都对人民开放;对我们游客也一样,当我进到一个公园,习惯性地打量着售票的地点、提示,总会有人热情地告诉你,不用买票。当然经营的场所除外,如海洋公园一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它的草地,几乎所有不被建筑、树木占领的地方,都是草地。在那些草地、树木营造的空间,人民自由来往。
在大连,对于这些无处不在的草地,我知道了两个词:薄小草。熙来草。前一个是蔑视,后一个是尊敬。
那是大连人对一个人的评价与纪念。这评价与纪念一路上冲击着我,然后是到了重庆,我们在朝天门的一个火锅店享用正宗的重庆超辣火锅,我们故意问老板:“听说重庆黑得很嘛!”老板一边麻利地给我们打理着汤汤显祖菜菜,一边大声地、快乐地反问说:“晓不晓得重庆打黑哟?你这话要是叫我们薄书记听起,他会说,格老子的不晓得重庆嘛!”第二天我们在解放碑欣赏重庆人的红歌会,革命老歌唱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麻:在重庆,一个人的名字会时时嘣出一个普通重庆人的口,他们动不动会说:“我们薄书记”!
多年前去过一回重庆,同样是住在朝天门码头,一个小小的很脏乱的旅馆中,重庆人的生辣叫人生畏。我们走过了大半个重庆城,那时的重庆,还停留在抗战陪都时期的影像资料中,老旧真如民国。现在的重庆,是一个森林城市,长江与嘉陵江边一个鲜明的城市。
那天,解放碑下的红歌会唱的是《闪闪的红星》,重新编排的一系列的老歌,市民歌唱团的认真叫人感动:我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那时我们在乡下的野场子里看革命电影,心里单纯得如夜风般自由自在。
从大连和重庆回来,这两个地方,都成了我心中巨大的梦想。
爱情离净土有多远
佛陀拈起一朵花,那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放进心里,叫虚空。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看见爱情在心底绽放,枝头上开满繁花。佛陀说:那是空花。只会迷住众生的眼。顺着佛陀手指的方向,我知道那就是净土。
这是一个叫刘国江男人和一个叫徐朝清的女人之间的故事。一个关于摸牙的传奇故事。那已经苍老的容颜,依稀还可探寻昔日的美丽。顺着崎岖的山路,一路蜿蜒,置身于世外桃园。这是一种怎样的寂静?茫茫是原始的群山,一山更在一山外。举头是高耸入云的绝壁,一层更比一层高。低头是万丈悬崖,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爱情离净土有多远?是6208级台阶的距离。那是一道爱情的天梯,通向心中的净土。56年的爱情,18000多个日子,有多少时光是在陡峭的绝壁上开凿?那石梯,不是通向俗世凡尘的山道,而是通向净土的天路,一锤锤,一凿凿,空谷里至今还回响着。那叮当的金属与石头的碰撞声,伴着流云,伴着烟霭,伴着《十七望郎》轻轻的吟唱,绵绵不绝。
我是一个朝圣者,虔诚地把你膜拜。风雨兼程,双脚泥泞,只为那心中久远的梦;满面尘埃,一身疲惫,只为那尘世难见的净土。那净土里只剩下一间泥砖瓦房,只剩一片荒草斜阳,衰落破败,满目苍夷。时光抹去了昨日的爱情,风雨又袭倒了荒废的两间泥房,仅有的这间也会倒下,不会很久。泥房上写满了观光者的名字和爱情宣言,但这些也不能长久,也会随着泥房一起倒掉,湮灭在泥土中。尘归尘,土归土。虽然一切都会消逝,但怎能阻止那仰望的心灵。尽管通向净土的天梯悬崖绝壁,只剩下落叶苍苔的轻叹,又怎能隔绝朝圣者的脚步。佛说:苍生难度。人人心里都有一个纯净的爱情,此情从未老去;人人心里都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痴念,此念恒久不灭;人人心里都有一个爱的圣坛,圣坛里祭奠着谁的爱情?这朝圣的脚步匆匆,是否又践踏了这片净土?
爱情离净土有多远?是10年的距离,那是一个小伙子与一个老妈子的爱情。那年,他六岁。刚缺了牙的儿童。她,十六岁。一个花季少女。一个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在村口的路上,孩子挡住了花轿,美丽新娘把纤指伸进缺牙儿童的嘴里。缺牙儿童因吸咽口水咬痛了新娘的手指头,新娘掀开花帘露出花颜,就在四目注视的一刹,电光火石,那便是一见钟情。
爱情离净土有多远?是一个与五个的距离。那年,他十六岁。她,二十六岁。一个叫小伙子,未婚。一个叫老妈子,新寡。小伙子一个人,老妈子五个人。一娶五,天方夜谭。俗世的唾沫,足以淹死人。那年,他十九岁。她,二十九岁。他把她和她的四个孩子背进了了这与世隔绝的净土,一个神奇的山洞,从此销声匿迹。
爱情离净土有多远?那是56年深情的呼唤,半个世纪的空谷凿音,和时断时续的梆子声。修一座泥房要五年,凿6000级天梯要半个世纪。养七个孩子九张嘴,与世隔绝却生生不息,一去就是56年。
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随着烟花的飞舞,唢呐的轻叹,《十七望郎》的绝唱,一切都回归寂静。爱情原不过是场镜花水月,缘来了就聚,缘尽了就散。
只剩这爱的天梯,供人凭吊。
小女目标很明确
小女寒假后的第一次考试总成绩年级名次排第十一位。
小女心里感到很沮丧。因为,就在去年寒假前的期末考试中,小女总成绩在年级排名第一位。时间仅仅相隔了春节半个月时间,在年级的排名一下子就落到了这个位置,小女很不满意。这次考试的第二天,小女回来说,文综考试题没有答完就到时间了,而没有答完的题自己全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时间答了,当时我就想,小女这次考试成绩肯定不如去年期末考试的成绩,结果真是。在小女的心目中,她就是要始终保持在年级第一名的位置。小女给自己明确这样崇高的目标,我心里自然高兴,但我又不希望小女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而拼命。我对小女的学习从来不提这样的要求,告诉她,只要平常学习扎扎实实,功夫用到了,就不必太在乎某一次考试的名次,因为,一次考试并不能真正说明一个人掌握知识的全部状况,有各方面因素会影响考试结果,而真正最应该重视的是要通过一次考试发现自己存在的不足,明确要努力的方向;同时还应该清楚,自己身边的每一位同学都在奋力向前冲,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拼命,所以,努力学习一刻也不能松懈。况且,在这样的重点中学的重点班级,每位学生都是经过优中选优选拔出来的佼佼者,谁也不比谁真正差多少,每一次考试,优秀学生名次之间的分差也很小,可能只是你在这次考试中某一个小的方面比别人做的好了,你就比别人稍胜一筹而已;说不定下一次考试时,别人注意了,而你在某个方面做的不如别人好,别人就跑在你的前面了。
小女对每次考试的结果都很在乎。也正因她很在乎每次考试结果---自己在年级排名的位次,她每一天都很努力,每天都在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任务后,自己还自我加压,另外给自己加点“餐”,不管春夏秋冬,小女每天晚上十一点半前休息的时候很少,最晚的时候可能要到凌晨,总要在再三催促下才休息。她也习惯晚上学习,在家里学习没有外面的喧嚣,没有旁人的打搅,心里静静地,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所以,难怪她每天入睡效率极高,只要躺下,5分钟之内就睡得很深沉,第二天如果没有闹钟和人同时提醒她不会醒来。按照她这个年龄这个生理阶段,每天应该保持8个小时充足睡眠才是,但小女很少能保证这个时间。我钦佩小女的进取精神,但我更为小女的身体担心。可能多数的家长都要求孩子把尽可能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我却不是,每次见到小女,我叮嘱的都是要求她要多空出时间放松,要每天都空出一定的时间去操场跑步去和同学打羽毛球打乒乓球去追去赶,或者吹吹笛子看看电视听听音乐,或者看看小说看看报纸,总之是要尽可能做些与学习没有关系的活动。许多家长可能都怕自己的孩子因为玩手机玩电脑游戏而耽误学习,我却不怕,我不仅给小女配有手机,前年寒假前,我还专门给小女买了个IPAD,里面拷了许多电影音乐游戏,今年寒假我再见到小女的IPAD时,发现IPAD的皮套像刚换过新的。我问,原来那个皮套坏了?小女说,没有啊?!还是原来你买的那个呀。我突然全身充溢着感动!
老师和同学都说,小女的脚已经迈入了北大的校门。但小女的目标是香港大学,在她的心里,香港大学才是她最向往最心怡的大学。
愿小女的理想明年能够变成现实!
作者你是人间四月天的文集
人生如梦如烟
感觉时间真的如流水,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长大,它总是一如既往的向前奔流着,短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已随风飘散,无从寻觅,一去不见踪影。在成长的历程中,我们常常是有失有得,就好像一泓清泉,失去了奔腾,却得到了宁静,留在山间;也像一只雄鹰,虽辛苦万般,但可以高飞远离,翱翔蓝天。
回想起来,我们已远离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妈妈怀中已不返,父亲肩上已消散。不知是何时,我们稚嫩的脸上有了成熟,不知何时,青春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岁月的沧桑。生活的磨练,一点一点的改变了我们的容颜,改变了我们的心,曾经如清泉一般的双眼重看世界再也不是一幅完美无暇的画面,曾经的天真渐渐的被成熟挤进了心里的最底层。
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完美的,所以,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有或多或少忧伤的时候。在安静的午后,或者寂静的夜晚,偶尔会有一曲曲伤感的音乐反复地听着,一篇篇伤感的文字反复地读着,静静地,把心交给这一场忧伤,在忧伤里沉醉,在忧伤里思索,在忧伤里体会另一种别样的真实的美丽。如今,疲惫的心承受着许多生活的重荷,在岁月的河流里不停地奔走,在风与雨的交替里,努力向自己设定的理想目标进发,向人生所谓的高度不断攀登。
有时候 偶尔感觉生活与时代格格不如,好想选择逃离和逆行。不再去关注外界,甘于平庸、平谈和平凡,不与世俗、物欲、名利相抗争,忽略身边的一切,只注重自己内心的感受。但这样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一旦挤进时代的洪流,你就无法停步,只能无休止的往前走。
青春是人生无法绕开的季节,他的出现与靠近曾经让我无比地欣喜,一时疯狂无度。我们一同走要走过很长很长的路,那些坎坷崎岖的山道逶迤在我们幸福梦想的前端,一簇簇的野花盛开在岁月的枝头、在幸福的日子里,照耀整个苍翠的山野,季节带来的惊喜有时难以想像。?然而斗转星移,季节更替,花开花谢, 年轮如同逝去的水,只有无尽的路在前方等待、延伸,不可预知。在时代的潮流中永在追寻,来不及去细想与思索。 ?
看那不知疲倦地流淌的江水, 似乎在寻找某种安慰,因而在河边行走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少的一部分。无论晴天或是雨雾,花溪河畔常常会映有我的身影。 行走的风景永远是别样的美丽,那种飘然的艳羡与空荡的落漠让人思绪万千!
经历了许许多多,我只想把自己归属于平和而宁静的生活里,坦然地去面对世间所有的繁杂物事。那些花花草草的朴实与美丽的江水摇曳成风中的丽人。四季更替,我依旧行走在这里,过着那么平凡平淡而又平静平和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这样安静的生活,我已记不起,也并不知晓。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现在已习惯了这样无风无浪的平静,哪怕海风吹起,我内心的大海依然如故。人生如一篇长诗,我们在其中体味,在其中感叹,感叹生活的辛酸苦甜。我想,这或许就是一种被尘世消逝的禅悟时光,若是,已别无他求,只觉岁月好静。静的如如同一缕青烟,随风飘散,飘散·····
唯伊消得人憔悴
寒光静静地泻在轻纱上,有位伊人,手抚瑶琴。双眸那抹忽明忽暗的忧伤,毫无征兆地泄露,将少女羞涩的情怀对着瑶琴静静敞开。静谧,如玫瑰花蕾,絮语,似水流年。晚来风急,眉梢深锁的清愁,已是泪痕深深。在古典的琴曲里,祭暗香,葬笑颜,掬泪花,漫遐思。
红烛自怜,孤灯难眠。若残花的红泪,将容颜消褪。问花,是否错染红尘?对月,言欢举清樽。醒来,唯有渐冷的残梦笑空悲。泊忆间,无人问,无人怜;欹枕对灯,盈盈思愁,谁人诉?谁人听?轻纱遮掩下,一颗憔悴的心儿,叹繁华已逝,悲花絮易残,最后空余恨。遥想曾经共鸣瑟,闻筝舞,万般柔情携一瓣素云,轻轻落在她如轻纱的霓裳上。娇移莲步,深情回眸,千娇百媚,极尽妩媚。奈何夜的温馨,月的浪漫,醉人的清曲,似梦的旋律。一溪风月转瞬付之东流。
君知否,多少个华灯上的夜晚,一曲哀弦向谁诉?伫立在清幽的月影里,静听风吟,只是云外古琴心已淡,默然,默然。忍不住轻吟,“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
一地纸笺,点缀了她一地的忧伤。辗转于红尘,徜徉于墨香,将缠绵而凄婉的情愫,溶入疏疏落落的字里行间。叹花红易衰似郎意,悲水流无限似伊愁。君知否?你惊鸿一瞥却已荡起帘内人泪满腮儿?滴落在那水烟深处。纸笺低吟,守望君的归影成痴。独椅空楼,凭吊旧梦,梦似轻花,幽思如愁,念年华空去,又有谁可挽断相思?满笺的相思,却不知,终究不知该寄往何方?
红尘阡陌,你是她的谁?他是你的谁?对月把酒吟诗赋词,醉倒在月光里,企图把相思留醉。只是佛前的那缕青烟,在缭绕的烟雾里渐渐化为虚有,只落得一弯冷月葬埋清冷的诗魂。
鸟儿与我
清晨,窗外总有鸟儿的啼叫,清脆悦耳,宛啭千回。有时是它们把我从睡梦中叫醒,但也从未觉得有丝丝的烦意;有时是自己已早早地醒来,便躺在床上倾听这自然的歌声,总会陶醉半响。
居处是厂区宿舍,屋旁林木丛丛。现在的鸟类繁荣,所以各类鸟便聚集其中。有些是能叫出名,更多的叫不出名。朝听啼叫,暮看归巢,耳所听,目所视,全是生命的跃动,我满心欢喜。
人有时总有莫名的烦闷。我便时时站到阳台上,看看鸟儿。鸟儿或是三五成群集在树丛叽叽喳喳;或是一个两个的'停在对面的楼上,俯瞰着地面。时时也有觅食归来的鸟儿,它们嘴里叼着食物。我能想象得到幼鸟会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子,夸张性地张着小嘴儿。
更多的时候我是在看鸟儿在空中的飞翔。空中是鸟儿们行走的大道。鸟儿们在空中的姿势总是很美的,有时翅膀翼动,身子便箭似的射了出去,有时只是翅膀张着,任身子在空中滑过,滑动中有时也会蓦地来个弧形或是90度的折转,身态灵动,姿态优美,绝对堪比最好的飞机特技表演。身在鸟儿身上,我似乎便附体了鸟儿,我感觉我也在飞,心中哪里还有郁闷?
心情好时也可以看鸟啊。傍晚,太阳西下,我也会时时站在阳台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看着远处的鸟儿匆匆地赶往回家的路程。眼睛远眺之处是由远及近的鸟儿。晚上树林中是喧闹的鸟的世界。鸟语啁啾,我也能听出它们的喜悦。
暮鸟归巢,目所尽收,远处的鸟儿扇动着双翼,近了,鸟儿便最大的张着双翼,任身子在气流中滑行,再近了,便是一个优雅的弧形身影,翼微微地收缩,又近了,蓦地收起羽翼,戛然而止的身子已稳稳地站在了枝头上或是巢沿上。拍上几下双翼,有时还侧头与林中的鸟们言语起来,似乎交流着一天的旅游心得。
往往这时,天渐暮,星星隐现,如是上朔,总有新月挂枝。鸟儿们也渐渐安静下来。祥和便在这空中弥漫,也在我心中弥漫。眼中是宁静的夜色,心中也是一片宁静之美。
酸葡萄祭
这件事一直就压在我的胸口:为死去的表兄鲁家坤写篇祭文。家坤已去世七年了,七年来,我一直放不下为他的死写点文字的心思,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篇本不难的文字始终也无法完成。
大约在家坤去世不久,我曾动笔,以《酸葡萄祭》为题,写了一首诗。诗未完稿,具体动笔的时间忘记了,围绕该诗的构想也忘记了,从现存的残稿来推断,该诗会很长。未完的诗稿只有第一章,现在我姑且抄录下来,以免将来遗失了。
酸葡萄祭
一
实际上,经历过多的变故,
我的初衷,我的本意已然流失,
为此,岁月其徂,我沉默寡言,
不再能把握胸臆表达自己。
面对你的亡灵,我泪流不住,
我离开人群,到水池边洗脸,
水哗哗地流溢,我的心里
又装满独白,不知要到几时。
我不擅于现时的交流,
我将脸扭向一边,如临深渊,
脚下是芸芸众生,而你安在?
我惟有用支离破碎的语言
承接不远处第一个冬天。
雨下了一天一天,
山川原本一片洁白,不成想
心已湿了一回一回。
你指望什么:湿冷彻骨还是
皑皑白雪?我们并不熟悉。
记忆只属于我,而你是记忆的一部份;
我的足迹怕是不能远涉——
雨比雪厚,堆积起来,成了河!
但是我不愿与你讨论死,
(我曾经与人讨论过)
而且不愿像现时这样
说到我的归宿。
这很重要,它提醒我:
不要使用泛泛的想象,
不要比喻,比喻让时光失去本色;
不要崇拜,崇拜妨碍真实的信仰,
只要我们是信徒,我们就没有方向。
那首诗到此便没有了。家坤比我大一个月,死时三十三岁尚不足。家坤去世那年前后,我相继失去外婆、外公和舅父诸位亲人,加上婚事未成,走马灯一般约见了数位女子,然而均做了无缘人,于是才有“经历过多的变故”一句。
舅父过世,我曾以《舅父之死》为题创作长诗一首,历时两个月出了初稿,很苦的一件事。另外,此类诗文创作,必得调动记忆的库资,记忆不确,追思死者不能深远,而对于死者,我们真能温馨地回忆与表达的东西也不多。
“我的足迹怕是不能远涉”,估计是表达了这类的担忧吧。《舅父之死》的主题是死亡,所以我说“我不愿与你讨论死,/而且不愿像现时这样/说到我的归宿。”我们还很年轻,而过早死去,对于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儿的家坤来讲,是莫大的悲哀。
在稿纸堆中,我找到一篇与本文同名的文稿,一共五页,也是未完稿,现在抄录几段,充作本文的一部份吧。该文也抄录了未完的《酸葡萄祭》诗稿,前面已抄录,此处就不再重复。
酸葡萄祭
……几年前,我以《酸葡萄祭》为题写过一首诗,这是其中的一段。很遗憾,那是一首未完的诗作。对的,它很长,如今我已不记得,那诗何以会在这里嘎然而止;几年过去了,我现在思前想后,只能无奈地认为,这是命运使然。
但是这件事,以及《酸葡萄祭》,我始终不能释怀,一根回忆的神经,也许很纤细,可走到这里,每每将我绊倒。然后呢,我也只好习惯性地跳跃而过,打乱一些秩序,就好像我的生活原本就是不连贯的呀。
今天是2005年10月22日,对我来讲一个平常的日子,我终于决定在绊倒的地方站起来,稍作停留,以一种并不激切的心情环顾一下,哪怕只是片刻。于是我记起了那首短命的诗,还有它同样命运的诗主人。
2000年7月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喝了很多啤酒,回到家中,母亲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我,就在那一时刻,我知道她又要跟我很正式地讲话了。母亲会讲些什么呢?……
在那一天的晚上,母亲很隐讳地通告了坤伢的死讯。于是我颓唐下去,内心独自说了几遍:瞧,你一塌糊涂,又出事了;死人,何时轮到你!
坤伢学名鲁家坤,他是我的表哥。虽说是兄长,其实家坤只大我一个月。我们是儿时的玩伴,还是同学。小时候,家坤以憨在亲族中闻名,而我以机灵出名,按常理论,一个笨拙一个机巧,二人相处,那笨拙的一方不免受机滑一方的挟制。但是,话是这样说的,可我一直就没有这一类的记忆。有一年过年,中午在我家吃完年饭,家坤瞌睡得不行,我马上提出让他睡我的床。
晚上在叔父家吃年饭,傍晚我跑回家叫醒家坤,家坤醒是醒了,却似乎意犹未尽。吃饭的时候,我照例是孩子一桌的主角,而家坤一言不发,不知是觉未睡足还是发呆,萎萎缩缩,无精打采,缩成一团。夜里我上床睡觉,见被子仍然铺在床上,于是脱了棉衣裤往里一钻,但立即大叫一声跳下床,原来家坤撒了一床尿。那一年,我们总快十岁了吧。
从我记事起,在大人的怂恿下,我不免在亲族聚餐时撒泼似地吞几口白酒,家坤总是艳羡我不怕辣。后来到了上初中时,中午我独自在家吃饭,竟不顾下午上课,而偷喝白酒。那时,我与家坤同在一个班级,他家吃饭早,而我是要自己做饭的。家坤来我家等我一同上学,他来的时候,我可能正用粗瓷碗倒酒喝。为此,到我们都成年以后,家坤总是夸我能喝酒,说当年上学的时候就用碗喝酒,现在长大了,一定更能喝。……
第三天,出殡日,一大早我便赶到家坤家,偌大的房场,却好似空屋。我看到家坤的遗像,看到了姑母的肿眼,看到了姑父胡须上的清涕。姑父说“来了”,姑母叫了一声我的乳名。我有心说句什么话,但这一次轮到我做了憨子。
……那首诗的开头我是这样写的。我没有记下写诗的时间,从“不远处的第一个冬天”一句来判断,写诗的时间应当是冬天。说来也怪,近十年来,武汉的冬天不下雪,而下雨,有一年还打过雷。冬天下雨不下雪,湿冷更甚一筹。这一年的春节,我又去探望了姑父姑母,姑母一见到我们眼泪就下来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雨比雪厚,堆积起来,成了河”。
在这篇未完稿里,我回忆并记述了与家坤共同经历的三件事,这里只抄录了两件,后面也将不再记述。回忆本来就不够准确,转之于文字又折损三分之一,况且回忆中的那个人已先逝。
家坤是武汉市洪山区关山村的村民,初中毕业就回村里做事了,去世前任关山村鲁巷商场的经理,该店乃是关山村鲁巷广场购物中心开业之前,关山村商业公司最大的卖场。家坤的后事由他生前的领导及好友料理,很隆重,也很简约。我记得在灵堂,关山村的一个领导说了一些英年早逝之类的话,关山村商业公司眼前即有大发展(与武汉东湖高新合营鲁广),家坤的去世令他们扼腕叹息。
祭诗祭文均未做成,我又构想写一篇小说,题目取《酸葡萄》,少一个祭字,中篇。然而小说也没成功,只在电脑里留下一个残存的提纲,时间是2006年4月27日,二十点二十八分。
酸葡萄(提纲)
一、我的故事。那一天房屋丈量人员来丈量房屋面积。夜晚给丈夫(家坤)上香并对遗像说话。关于房屋拆迁的大势趋向。
二、夜晚。德德在自家出租房前殴打住户并催要房租。打麻将时的谈话。关于祖宗留下的产业。
三、子傅这个人。2001年夏夜母亲告诉子傅家坤的死讯。第二天吊唁的情景。见到德德和我(小云)。
四、这篇小说的构思,我现在还能说出个一二来。小说以家坤丧事的情景为分水岭,往前追述他短暂的一生,往后向家坤的亡灵讲述他的家人的现实遭遇。小说另一个重要内容,是老城区改造、拆迁、种房子。
小说没能完成,一是对于家坤的婚后生活以及事业上的发展,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要完成这部分的写作,就得去采访我的姑母姑父,和表嫂侄儿侄女。让他们讲述家坤的往事,事必将用到“过去时”,此是我心之所不能忍。二是关于拆迁、尤其是种房子,我没有感性上的认知。综合此二因由,小说《酸葡萄》遂胎死腹中。
小说提纲上还有题诗,写这首诗的起因也是家坤的死去,它与长诗在风格上不同,更抽象,近乎拐弯抹角地讲述一个哲理。
酸葡萄
人常说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葡萄
其实吃到的葡萄未必甜
葡萄若吃成了凉水的味道
那味觉一定是砒霜
小诗尽管抽象,确实也是有感而发。感在何处?那便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这篇文字零零碎碎,有两件事一直就不曾写明。这头一件便是家坤的死因。家坤实属病故。家坤的肝病我早有所闻,因为肝炎,家坤曾住院治疗,先听说治愈了,后来又听说未有痊愈。据说家坤在家吃饭,一直有专用的碗筷,并且不同桌,饭食吃下去多少,似乎也不大清楚。这次是突然发病,急忙送去医院就诊,先说是脑溢血,末后竟死于心肾衰竭。怎么不是死于肝病?前后的说法不一致,让人怀疑。于是亲戚中就有人认为是医疗事故,欲找院方理论,但终于没有这样去做!
这第二件事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摘取酸葡萄这个意象?原因有二。其一,种房子。关山村地处武汉光谷的中心,土地在不断开发征用中,村民们的房宅就要拆迁。拆迁的赔偿因土地的升值而逐年增加,远远高出造房子的成本。
十几年来,因拆迁,村民们迅速致富。房子造的愈来愈高,房间愈来愈多,自己住不完,出租出去,成为生活的重要经济来源。家坤生前有两处较大的房产(可能还不止),死前一星期,全家老少刚搬入新居。
该房占地约120平米,五层楼高。建造房屋,预备拆迁时获得高额赔偿,但是家坤不幸早逝,那房产那赔偿,一时之间变成了吃不到的酸葡萄。其二,杜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今天,人活七十不稀奇。就以七十年为大限吧,家坤于三十三岁而亡,七十之寿、家坤本身,不都做了酸葡萄么?
我之放不下这样一篇文字,最重要的原因,乃是要为家坤喊冤!所谓有命造屋无福享用,家坤就是如此啊!家坤生前为关山村最大商场的经理,其年收入当是可观,加上其他家庭成员的收入,即使算不上富裕,小康之家是够得上的。那时,与其花巨资建房,还不如拿出少许钱来保养身体。再者,斥资建造那么大的房子,心力上的消耗也是巨大的,不然何以在搬入新居一周便殒命了呢?
中国有句俗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虽不是一句中听的话,细想想呢?父母长寿于子女多一些关照,子女康健于父母多一些承颜,这上天赐予的福分,大约只有神仙会不稀罕。
在写这篇文字之时,家坤所有的房产正在拆迁之中,赔得的商品房和钱款,会使妻子儿女若干年生活无虞,这是可以告慰家坤亡灵的吧!——不知其味如何。
编后:这篇祭文最后定稿于2007年8月24-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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