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父辈们终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单纯的生活环境,闭塞的信息通道,使他们觉得:农村的女孩子,就应该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到了待嫁的年龄,找一户踏实可靠的人家,嫁人生子,度过循规蹈矩的一生。可我,却不甘于这样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浑身充满了叛逆情绪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毛丫头。虽然对前途无畏,心里却十分的茫然。没有可借鉴的先例,也不知道未来的道路该如何去规划。想法和身边的人背道而驰,只是有一个懵懂的、模糊的概念,和一个不成形的、七零八落的方向。但有一点却是无比坚定的,那就是:我必须走出去!
职校毕业后,我的同学大部分都涌到了城市边缘的一个新建的开发区,将青春的活力与热情,定格在一家一家的工厂,一台一台的机器旁。我远远的站在一隅,始终冷眼旁观,无法说服自己,融入其中。家人的斥责,众人的不解,拉开了我与世俗的距离,也为我的远行推助了波澜。
一九九七年的十一月,一个繁华散尽、百业待兴的季节,一个令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时刻。我背着一个大大的牛仔布包,揣着我所有的六十五元八角钱的财富,怀着满腔的执拗和向往,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座城市于我而言,真的是陌生的!这里离我的老家不算太远,长途汽车也就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可是,长这么大,我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没见过这么多的高楼。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我从未经历的。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可遏制的爱上了这座对我而言,充满了新奇和神秘的城市。当我的双脚踏在坚硬的柏油路上的那一刻,我的心底再一次的坚定了我最初的选择:这里,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到这座城市的怀抱中,无奈现实终归是残酷的。我举目无亲,又囊中羞涩,窘迫的状况让我不敢轻易挪步。好在住在近郊的一个同学收留了我,我和她及她的父母,挤在两间简陋的平房中,算是暂时有了栖身之所。
可是,寄人篱下的不安,和她父母冷漠的表情,让我无言以对,失落至极。我不是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具有着一颗极强的自尊心,见不得别人情绪上的一点风吹草动。我体恤同学的苦衷!一周之后,我仓促的找寻了一份工作,别过了同学,离开了她的家。
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我的第一份工作。那种模式应该叫做直销吧,一大群和我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在一间破旧的办公室里,听完主管激昂的训话后,各自领了定额的货品,然后在各条马路上开枝散叶。
那货品是一种小巧的手动剃须刀,需要在大街上拉住路人面对面的推销。卖出一个可以赚得几元钱的差价,推销的功能和话术我至今还依稀记得。只是,我实在是涎不下脸来,去逐个兜售我手中的货品。因为与上家是现金结算的方式,在卖出三两个赚够我一天果腹的费用之后(公司提供住宿),我开始到处应聘,寻找我的下一份工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迄今为止,我做的最久的一份工作。也是销售,是一家大商场里的一个售卖绢花的柜台。
老天真的很眷顾我,让我拥有了如此惬意的营生,而且再也不用忍受风吹日晒的洗礼。我迅速的学会了卖花,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插花。我每天徜徉在花的海洋中,看那一支支美丽婀娜的花朵,在我的手中妩媚成各种姿态;看那一盆盆倾注了我灵感与心血的插花作品,被各种各样的人抱走。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欣慰,从未有过的满足!并,乐此不疲。
上班的第一个月,我依然住在原来的宿舍,一处位于郊区的农舍。每天下班的时间很晚,我还要乘坐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每次乘车也都是昏睡一路。一天的`工作往往让我腰酸背疼,疲惫不堪。尤其是站立了十几个钟头的脚板,下车时接触到马路的那一刻,那种几欲断裂的疼痛,会毫不留情的渗透到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到这时,我都会吸一口凉气,然后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赤着脚走到门口再穿上。那时的想法很单纯,也很倔强:再苦再难,也只是暂时的,自己知道就好,不必示人。不然,想要什么?同情吗?我想,我是不需要同情的,因为我不允许自己脆弱!
后来,我终于用自己赚来的钱,在闹市的居民区租了一间属于自己的蜗居。两平米大,离单位很近,是一间潮湿的小库房。房间内没有窗户,早上不用点灯我就知道天已经亮了。这并非我先知先觉,而是从那扇破旧的木板门四周透进来的阳光,会极尽温柔的抚摸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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