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向身体不好,生了我们两兄弟后,身子更是孱弱。我九岁那年,外婆从乡下抓来一只芦花鸡,让母亲补补身子。
那只芦花鸡到了我们家后居然开始产蛋了,基本上每天都有一个。于是,它就从肉鸡转型为蛋鸡,从而也逃过了与菜刀的亲密接触。
天底下的父母都是最疼自己的子女的。外婆如是,所以抓来芦花鸡让母亲将养身子。母亲如是,于是她不舍得吃掉芦花鸡,留着它生蛋,给我们兄弟俩补充营养。
其时,母亲体弱。父亲一个人工作,还要供养我们兄弟俩读书。生活上捉襟见肘,水果零食啥的,不到年节是见不到踪影的。那只芦花鸡下的蛋,在母亲看来,能让我们茁壮成长。而在我们看来,却是绝好的美味。
我们的小学离家较远。彼时年少贪玩,总是搞到很晚才回家。母亲骂过、打过,我们早归三五日后,便又依然如故。于是母亲对我们说,谁放学先回家,那只或煎或煮的鸡蛋就让谁吃。
此法果然有效,我和弟弟随即争先恐后的回家。先踏进家门的,自然是美滋滋的享受美食。晚归一步的',只能眼巴巴的干望着直咽口水。渐渐地,母亲便发现了这个法子的弊端,会造成一段时间内,早归的总有蛋吃,晚归的总是失望负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做母亲的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于是,母亲的“政策”变了:一周七天,单日我吃,双日弟弟吃。周日则做成卤蛋,让父亲喝个小酒。
当时,我为母亲的英明决定窃喜了好一阵。因为鸡蛋已经分配好了,它的归属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变数。如今回想起来,心中却满是酸楚。那只芦花鸡本来是外婆抓来给母亲补身子的。结果呢,那只鸡的一切,都奉献给了我们爷仨。看到我们不再为一只鸡蛋而斗嘴,她便笑逐颜开。听到父亲夸赞卤蛋美味,她便感到知足。
之后的几年,家里的条件好了,水果零食渐多,母亲便不再养鸡了。直到我上高中那年,因为一场重病,我再也不能跑跳站立。父母为了我四处寻医问药,耗尽了家中的积蓄。
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登时被禁锢在方寸之间不能动弹。遭遇这等变故,让我终日心情郁郁不思茶饭,加之病痛折磨,身体瘦得如枯柴一般。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但家里实在是没有余钱给我买牛奶麦片之类的营养品了。于是,母亲买回十来只芦花小鸡仔,准备日后下了鸡蛋给我补充营养。
母亲每日去菜场买菜,都会捡回许多烂菜叶。街坊邻里有了剩菜剩饭,也会拿来给我家喂鸡。母亲闲时,便会将鸡仔放出来玩耍,让它们快快长大。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鸡仔们长大了。公鸡杀了熬汤给我喝,母鸡则留着生蛋。
每天早晚,母亲将温暖的煮鸡蛋送到我的床前,我都会看到母亲的前额又多了几道深痕,两鬓又多了几丝银发。为了母亲,我不能再颓废消沉。我拿起了笔,尝试着写作。
每个静谧的夜晚,我趴在床上,沉浸在自己构筑的小小世界里。陪伴我的,是灯下母亲织毛衣的身影。还有床头柜上,那两个永远温暖的煮鸡蛋。
此刻,我又看到母亲在阳光下撒着米粒喂鸡。鸡儿们扑腾着翅膀,欢快的争相啄食……
版权声明
本站文章收集于互联网,仅代表原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文章仅供学习观摩,请勿用于任何商业用途。
如有侵权请联系邮箱tuxing@rediffmail.com,我们将及时处理。本文地址:https://www.wuliandi.com/zuowen/huatizuowen/qingganzuowen/202201/15768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