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山顶,双手托腮,出神地望着远方的夕阳。如血的残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奇异的色彩。身后支开的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画架下满是一个个揉烂的纸团。
迎着阳光,她缓缓丽行,走上山来坐在他身边,爱怜地看着他消瘦的脸庞:
“怎么,还没画出来吗?没关系,你只是太紧张,太累了,过上一段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画出一幅完美的画呢?”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愤怒、自责的火花,“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画里似乎缺少了什么?是的,是一种颜色,生命之色。我的画是死的、无生命的。所以,它也就不可能完美。”停了停,他又说道:“也许,完美的画只是一个幻像。并非完美的我们又怎么可能创造出完美的东西呢?你看这夕阳,这蓝天,这群山,也许只有它们,只有这大自然才是最完美的!但它也有缺陷,它的缺陷就在于太完美了,以至于完美到了没有任何的缺陷。连最完美的大自然都有它的缺陷,而我这种小蚂蚁却妄想画出没有任何缺陷的完美图画?可能吗?”
“别再想了,咱们走吧。”她轻声地说道。
他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
日子。天天地过去。在时光的沼泽中,他气喘吁吁地挪动脚步,前方望不见尽头,只有昏暗的沼泽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
画的底稿已经完成:一个男子坐在山顶,忧郁地望着远方的夕阳。可是他却总也找不到那种生命之色来完成这幅画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上色。
命运之神是无情的,就在他艰难跋涉在这沼泽中时,泥浆翻涌上来,将他吞没——他患上了血癌,已经是晚期了。他时常感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不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呢?
一天夜晚,他正在画架前端坐。突然,他只觉得一阵眩晕,脑袋里嗡嗡作响,血一滴滴地从鼻孔流了出来。“不好……”他暗暗地想,努力支撑住沉重的身体挣扎着向装着急救药的抽屉爬了过去。然而他停住了,专注地看着那幅被血染红的画,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大脑,连他也被这个想法惊呆了。不,不,时间不多了,不能再犹豫了。
他立即行动起来……一个月以后,他的画展在她的筹办下如期举行了。人们竞相涌进展厅,去欣赏这位才华横溢却又英年早逝的天才画家的`作品。在众多的展品中,人们的视线被牢牢地定在了一幅画上:一个男子坐在山顶,忧郁地看着远方的夕阳。那人、那山、那天、那地、那夕阳全都沐浴在一种奇异的红色里。多么绚丽的红色啊!闪着生命的光辉,层层叠叠地附在纸上,像喷上去的一样。深红、浅红、暗红,与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飘忽不定,让人觉得有一种流动的色彩在画纸上跳跃。人们的目光被火热的红色紧紧吸住,人们竞相欣赏着,赞叹画家的神来之笔,也赞叹这幅画凌乱中显出的磅礴气势。画的名字很动听:《完美》。但他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画家为这幅画花费了多少心血,他们也不知道清晨警察来验尸的时候,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正插在画家的胸口上。
一位享誉世界的著名画家——他的父亲——默默地注视着这幅画。良久,他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那个名字成了这幅图画的惟一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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