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
繁花似锦的三月,在钢筋水泥构筑而成的城市早已没有了鸟语花香。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一栋制作考究的政府大楼上挂起了一条横幅“欢迎某某领导同志莅临进行检查与工作指导”。
与往年相同,他又准时到达了会场。过了一二个钟头,他们伟大的领导同志才终于出现在群众面前,看上去比往日又肥胖了许多,由两个跟班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向里间走来,他走得不太稳,在登上讲台时明显力不从心,使出浑身解数也爬不上那三尺讲台,后来终于由几个人用椅子抬了上去,坐定了许久才开始演讲。
他这次不打算听,或者说听不懂或听不进,他身上已经更丧失了一种活力。只是用手一直挠着两鬓斑白的头发,心里想着如何更卖力地工作,更好地为党,为国家,为人民服务…
约莫几小时后,他被同事们拍醒,他恍若隔世地四下张望,大堂里早已经见不到一个人。他出去干活时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也比往日更加孤言寡语了。他被同事嘲讽已经老了,他十分气愤,认为这是对他能力的极大侮辱。为了证明他还有能力为人民服务,便装出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昂然地抬起头。但很快就败下阵来,服起岁月的软来,只得早早地回去休息。
夏季
天空,不知是什么颜色,因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烈日毫不留情地灼烧这片土地。地上的植物都像被烤熟了一般。几乎没有一个行人敢外出游走,仅有空调机转动的聒燥声。
他心里不是介意这恶劣的工作环境。只是,天实在太热了,他那为人民服务的忠实的革命理想在这燃烧的大地上也显得一蹶不振,不得不一路擦着汗一路走向树荫。当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时突然被烫地站了起来。他只好在那树荫站住,觉得自己的体力与耐力似乎远不如从前。而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热,他还隐约记得这附近有条大河的。
于是,他被记忆强行拖着,一跌一撞地奔向河堤,闷热的天气弄得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压根儿听不见广播里正在播出的防汛警报。站在河堤上,一激动,就滚了下去,好容易地在那河里灌了一气泥沼沙水,便昏了过去,心里还想着领导同志的话,突然一个浪打来,他被拽入水底不见了。不知是在哪个未开化地区,前几天刚发现一具骸骨,据说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上面只有一石板压住,石板很小,上面也不很光滑是,刚好盖住一个人。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石板旁的杂草便向那里聚拢,掩盖了一个平凡的灵魂。
秋季
今天他的心情似乎格外激动,还未扫完工作区域就冲进了大礼堂——今天他们伟大的领导同志将前来做一次演讲,他和其它的清洁工人对于参加这场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会议感到无比的荣幸。
当最后一个清洁工抵达礼堂后半小时,他们那身体微微发福的领导同志才一步分成两步走地姗姗来迟。他习惯地向下面的群众挥手,然后才开始演说。
“呃…我们的这个工作也是城市管理的重要方面,我们要切实抓好…”
他是不懂官话的.,听着听着,却渐渐地觉得高兴了,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两排夸张的大黄牙。看着领导由衷的笑容,他再也不会为群众叫他“扫大街的”而感到自卑了!
“向雷锋同志学习,为人民服务!”领导同志好容易才结束讲话——他脖子上的赘肉令他感到口干舌燥,他顿了顿,吞了口水,接着结束了这冗长的讲话。
夜色深了,会方才开完,他和另外几个狂热的同仁继续他们未竟的事业,他还兴致勃勃地多扫了几个街区。
冬季
天真冷啊!天空中飘着令人胆寒的雪花,一望无际的地表上也几乎是一片看不出异色的白。灰白色霾笼罩在天空中。沥青路上蜷缩着一团解不开的车流,路上看不到一个路人。
今天正是除夕,商家遍地张贴着春节年夜饭优惠的广告,房地产公司也不甘示弱地展出了一系列诱人的购房信息。
看到遍地的传单,他只是抖抖上面的雪花然后塞进垃圾箱。他在雪地上干得热火朝天,身上搭着一条黑毛巾,豆大的汗珠在他的黑脸上游走。而他那四季不换的环卫服里外早已被汗水肆虐,他黝黑的脸上满生着皱襞,冷汗在上面流淌。他本来不过五六十岁上下,经过这番雕饰,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老人,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
天又黑了,在夜幕笼罩下的小城又变得如白昼一样明亮。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他不懂得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只是像机器人一样,扫了一整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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