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最鲜活的记忆,就是搬个小马扎在村口等母亲,她那时工作忙,一星期来看我一次。姥姥把话都说不利索的我独个儿扔那儿,就快活的邀人打麻将去,我坐在一片黄土之上,烩面的香气和锅铲的声音勾动肚里的馋虫,身旁稍大点儿的孩子在搓泥巴玩,姥姥把手里的麻将往前一拍,嗓音洪亮的喊着什么……
这样坐到夕阳西下,母亲便逆着光来,脚下飞似的蹬着自行车,车轮扬起滚滚黄沙。郑州无甚阳光明媚的日子,风里也总挟裹着尘土,若是在大风的日子里不戴口罩出门,肺一定会不舒服。出市游玩时,抬头看看天,相去二十里,上街的天是蓝的,郑州的天,是灰的。民谣歌手在歌里写郑州姑娘,说“小巷里,雾气穿过她的长发。”小巷,是了,小巷很多,随便拐进一条,从巷头到巷尾,各式各样的:龟苓膏、烩面、绿豆酥、桃酥、螺蛳粉、水席、小笼包……
就算不吃,在喧闹的人群中,不同的吆喝声和香气中穿过,巷头走到巷尾,总让人心里踏实,烟火气熏得脸上暖融融的,心也被温的服帖。可是郑州没有这样的小巷了。郑州的商业区,变得好大好大,城市地图上,它的范围从东头划到西头,从北边划到南边。二七塔这个标志建筑物,亦算不得标志了,它被一群高楼包裹,寂然无声,我才惊然发觉它的矮小。走入小吃街,想找个面馆,却是满目琳琅的西式餐厅,和川、粤、湘等闻名菜式,豫菜源远流长几千年,竟只剩下烩面。我站在出口,曾经的丁字路口,如今的五岔路口,站在这当中,我茫然四顾,心下一片冰凉。
暮色沉沉,夕阳西下,我在一片柏油路之上,身旁是钢筋猛兽,眼前是霓虹闪烁,耳边流行乐曲交杂奏响,令人心烦意乱。眼前有家灯光黯然的书店,下意识地走进,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夏夜里摇着蒲扇,身旁搁着个老旧的收音机,放着什么,周遭太吵杂,听不清楚。但这是一段烙在灵魂上的旋律,再走近些我便听懂了:是豫剧。咿咿呀呀的。我霎时间竟热泪盈眶。曾几何时,郑州的暮色里,老头老太太们人手一个这样的老式收音机,放方言版的《水浒》、《封神》、黄梅戏,兴致高了还跟着和两句。郑州,郑州,你所保留的,竟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雾了吗?你的根在哪儿啊,我寻不见你。别了,别了,我亲爱的雾都。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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