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雪下得静谧无声。
我百无聊赖地伏在做生日蛋糕的柜台上,下巴垫着一本高中数学书,书页是翻开的,我却因为冷,没心思看。父亲与母亲在称量着将要去卖的蛋糕。门外下着雪,来买蛋糕的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寒假来江南这边原是母亲和我说好了的,所以假期一到我就来这边了。我来时,江南还如春般暖和,打下雪这天起,天就转冷了。
父母亲所在的地方原是三舅的一个朋友所开的蛋糕店,如今那人不做了,便不要房租钱让三舅去做,三舅因忙他的事就让我母亲来做了。新年将近,店里自然会越来越忙,于是母亲一早就与我说要来三舅这里的事,那时出于对江南的向往,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如今在这帮母亲看店。
就在我沉沉欲睡的时候,从门外雪里走进来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我看是客人来了便上前去招呼。小男孩约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旧旧的棉袄,却很整洁。他的脸旦微微发紫,应是冻着了吧,却也可爱乖巧。我见他有点扭捏的样子,便主动弯下腰来笑着问:“小朋友,要买什么蛋糕啊?”他微微抬头望了我一眼,在与我眼神交会的一瞬间又迅速低下头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想要最便宜的,是哪一种啊?”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就显出热情的态度,“最便宜的啊,在这里,买的人可多呢,又便宜又好吃,小朋友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放点秤啊。”他没有抬头,用手指指了那个便宜的蛋糕,然后说要一斤,于是我便利索地给他称了一斤,也守信地给他放了秤。
我告诉他一共八块钱,他接过蛋糕,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开始摸索着,我站在那里等着。突然,从他的口袋里掉出一块钱来,直往店里面滚去,我跟着钱跑过去捡,起身转头时却望见那男孩已跑出了店。
“妈,有人没付钱跑了,我去追。”我第一反应就是那一元钱是小男孩故意扔的——为了引开我。我听不清母亲在身后喊些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去追那个男孩,心想: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大胆,这不是偷,简直是在抢。他跑在先,离我有些距离了,只见他在一转弯处消失了,我跑过去时,什么也没找到,只看到了一棵大树旁堆着高高的破旧木板,从木板那边延伸出杂乱的脚步,分不清大小,像是被人刻意踩毁了一样,但依稀可辨脚印是朝我的方向走来的。心想:这么冷的天应是无人去的吧。就在我转身回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听到了一个轻细的声音:“奶奶,你拿着,这是别人送我的,我不爱吃这东西,就送给你了,我走了。”我朝声音的方向寻去,却发现就在那堆破旧的木板后面,露出一个窄窄的刚好容得下一人的窟窿。我从木板缝中看到了那个男孩,木板上窝着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只见男孩把刚刚没付钱的蛋糕塞到老奶奶怀里,凑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话,然后就朝另一个方向跑走了。我赶紧绕到木板那边去追,只见他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在雪中已经跑远了。转过头来,看见老奶奶一脸满足却又无助的眼神。
回到店里时,母亲问我追钱的`事,我从口袋里掏出七块钱,连同那个男孩给的一块钱交给了母亲。说是追到男孩了,母亲接着便是责骂那个男孩,我未作任何解释。雪停了,似乎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天暗的时候,只有少数家店面亮着灯,多数是关了的。母亲所在的地方是个小镇,名曰太白镇,晚上八点的时候,街上并没有繁华绚丽的霓虹灯,只有黑白瓦砖的屋里射出几缕亮光。
晚上的时候,又飘起来细小的雪花。母亲正要关门,这时却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个竟是下午我追的那个男孩。
母亲上前去招呼,问要些什么,只见那位身材枯瘦,个子不高的男人递给母亲一些钱,略显尴尬地笑道:“实在是对不起,我儿子下午在这里拿了蛋糕没有给钱就跑了。回家后我知道了就狠狠地批评他了。他说看到可怜的老奶奶想买些吃的给她,可是又没钱,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两位老板,这钱我给你们送来了,顺便向你们道个歉。”母亲哑然,父亲却笑着说:“这点小事,钱都送来了,还说什么呢。”
“爸爸,那个老奶奶是个乞丐,以前我跌倒时她扶过我呢。”小男孩拽着他父亲的衣角,声音很小,像是在反驳。“还不快给叔叔阿姨道歉。”那位父亲对小男孩似乎有些生气。“叔叔阿姨对不起。”男孩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母亲这时也笑了起来,说孩子就是这样。
他们走后我变得窘迫极了,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母亲还是指责了我,而父亲并未说什么,而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那夜,雪渐渐地下大了。
当我知道老奶奶是个乞丐的时候,当我知道小男孩的用意的时候,我就决定撒一次谎,像小男孩一样撒一次谎。
灯光下飘摇的雪,晶莹透亮,像洁玉般美丽无瑕。门外的雪歌唱着欢乐,亦倾诉哀情,谁又能听得见。江南的雪,此时越发的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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