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熹微,雾霭缭绕,孤独的启明星一刀划破长空万里。亭台水榭,九曲回廊,雾横岚斜,云诡波谲。江南的山水,氤氲地梦寐在剪秋水的明眸里,用一层迷蒙的水汽隔开尘世的琐碎与不堪,至此,也隔断了她一生的梦影。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庭院小筑中,她一如当年般清秀、淡雅,只是手里多了一张鲜红的信笺,只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足以让她忘却一切,用结冰的泪铸就一面映照人世沧桑的薄镜,隔绝万物,狭隘的空间只留下快随蒲公英飘散的记忆。
“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干。”无形间,他的梦已断,她的梦已醒。挣扎着又过完一日,看冷风飕飕,月华初泻,她的眸子里,有的尽是我们读不透的情绪,是惶惑,是无奈,是痛楚?这个如丁香般柔婉的女子,这个江南最出众的才女,这个只一个眼神就波澜过无数才子能人心房的红颜,却甘愿只做那个属于却也不属于她的男子的“天海风涛之人”,且一生不离,一生不弃。
月色愈发皎洁,似一段哀感顽艳的传说,深情且不动声色。重重低垂的夜幕,天边尚有一两颗明亮的星宿遗落着,寂静地闪光。那,是你吗?她轻轻地问,带着万般的小心翼翼。记忆中,她曾道:“雁书蝶梦皆成杳,月户云窗人悄悄……只有旧罗裳,偷沾泪两行。”换来的是他无限的怜惜:“香尽雨阑珊,薄衾寒不寒。”他对她自然是呵护备至,可他唯一给不了的却是她的梦寐。半年的时光轮回,她与他相识,却别离。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她走了,楼空了。这一别,竟已是永远。苏醒的'岁月,她已不再因春的觉醒而欢悦,不再在小憩中听夏蝉的歌鸣,她只在秋悲落叶,在冬叹白雪。千里万里,此时彼时,倚楼凭栏。星殒月暗。
沈宛哪,昨日已如昨日结,归根之叶,繁华荒芜,雨中亦安歇。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信笺在,记忆在,心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无论你是否向往彼岸。你都要蹚过时间的河流。时光无静止,只观记忆摇曳多姿。
整夜,她仍目不交睫。
翌日,阳光漫过层林千里迢迢而来,宁静的金色异常明丽,层层叠叠,铺到天边,就像她的心情。
只一夜,她已温习他的话千遍。念过手中的诗万遍。泪水伴着夜色流走,那清澈的面孔,绽放一个幸福而明媚的微笑——他从生至死,路过人间的时光,依旧没有侵扰他孩子般的本心,他不属于这纷扰的世界,如今,他只是逃离了这红墙的禁锢,回归了灵魂的栖息地……
阳光的锋芒愈发浓盛,在这所江南小苑中。泛着遍野的金光,却又万籁俱寂。沈宛稍稍仰首。迎接阳光的到来,闭上眼,只嗅到空气中阳光的味道,暖暖的,就像他的气息,真好……
守望一段阳光脉脉水悠悠。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各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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