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悄悄潜入,淡淡的,桂花又开了。
树在路边,城墙对岸,紧凑着护城河,河清倒影,却又惊的一水的碧绿散去,也焕出悠悠的清香。
桂树不高,比起两旁的行道树,却显得粗壮,枝头向河边微微抵着,听踱着的风的轻声,伴涓流的水细语。花开淡墨,没在叶下,远看清荣峻茂,却又惊了近处的行人,陶醉于星星点点间,如入百花盛开之景,万花缭乱之境,却又少了颜色,显得恬淡。古有易安居士感“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今亦有垂髫之高人叹“谁道凡间无玉树,浅秋轻露水边开”。
这花开的清,相隔几里却也逃不过城墙根下几个老艺人的嗅觉,到晌午放了手里的二胡笛子和唢呐后,风悄悄的坐在一旁,听他们讲述这桂花的风雨。
那时候的城墙不能算是城墙,充其是快和了青砖的黄土堆,护城河也不叫河,不过一片低洼的水地。河与城间尽是些漫天激荡的黄土,混着庄稼人刨地的奋力,和一棵刚有一人之宽的桂树。
要说这桂树也奇了,荒地上的草和五颜六色的花都旱死在地里,它却能踏踏实实地开出零零碎碎的淡黄色的花,散入那护城河干涸的河道里,却也引来了一阵蜂蝶和鸟语,一群乱喊乱叫的孩提,一众干活累了来歇息的庄稼汉。女人们将做好的饭菜放在这桂花里,一方三秋桂子也就撑起了几亩地的生机。
但老天看不惯这场景,硬是要破坏点什么,从一日下午开始,便黑沉沉的压得人窒息,黄发的孩提提早被叫回了家,男人们也早早的收了工,谁家的狗止不住的吠,鸟也飞向远道去了。家家紧闭着大门,听着门外风的嘶吼,激起一地的飞沙走石一股脑撞向城墙,倏忽间摔下,又砰的撞上去。闷雷也掺和进来帮腔作势,吓坏了那不懂人事的孩子在家中撕心裂肺的哭闹。终于一道电光划过,撕开了许久的沉闷,雨终于砸下来,和着激昂的黄土,把黄土地刻出了血,若地崩山摧之声。屋中的老人加紧了紧闭双眼眼默念“咒语”的速度,发抖的女人更慌乱的哄着娃儿,转头看着男人,却也强装镇定,遏制着发抖。
次日晨起,雨终是不再下了,却也是止不住的冷,村东头的没人住的茅草屋塌了一件,城墙被削了一层,人们终于担心桂树了,大人们抱着丧气,几个孩子怀着绝望里的一丝生气,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没倒,没倒!!!”
孩子们先沸腾起来,大人脸上也露了笑意。那积了一夜雨水的护城河又翠绿起来,映着树影,光秃秃的,人们又陷入了沉思,知道来年春新抽出了一缕芽儿的翠绿,那沉思才豁然开朗了。
自此,那桂花旁河岸处开始回荡洗衣谣,从充满补丁的裤子一直到了新衣,而这树也受了改革开放的影响,疯了似的长,长的粗壮,长的茂盛。
又过了几年,铁市长一声令下修缮城墙,这树和花,就倚在城墙与河边,有了今日的景象。
几个老艺人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风也有了灵性,散走了尘埃,继续自己的使命了。几人又拿起了二胡笛子和唢呐,领头的白色长衫,身系黑腰带,吼起秦腔:“又到一年桂花开,满树清香细细来,又忆往昔苦岁月,风雨过后大步迈,谁道平凡无颜色,踏实守护无懈怠,隐于古城古道处,屹立不倒赛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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