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结识檀,是在江南。她素喜采茶,亦喜品茶。那日误入茶庄,郁郁青青中一水红衣,闻声回眸,未语先笑。
彼时檀不过是豆蔻年华,眉眼尚未长开已是一副明眸皓齿、惹人喜爱的模样。见我来,声音清亮:“你也是来采茶的?”
那日淅沥小雨,油纸伞下的檀盈盈立在那儿,只漾开一笑,便是一道风景。
及笄后的她熟悉了些许,语言便不再拘谨。“这才是新芽,怎么就摘了?”见她素手掐下的芽尖,我微微惋惜地问。
檀总是习惯性地笑着,颊边露出梨涡,半开玩笑般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她笑,我亦笑。这般佳人如画,惊鸿一瞥便乱了我的心跳。只不过她是玩笑,而我则却痴了心神。
她扬了扬指尖的新叶,白皙的手,嫩绿的叶,煞是好看。檀道:“品茶不过是为了茶汤清亮,茶香清爽。这般,陈叶可担不起。”
艳红色的油纸伞遮在头上,浅浅的胭脂红让她的眉眼更显艳色。她的手指在眼下点了点——那只眼黑白分明,睫毛纤长,带着大雪后凛冽的气息;清澈得仿佛落在茶叶上剔透的雨露。
而她分明眉眼都笑弯了,声音却带着一丝哀伤:“终有一日,这双眼不会再这般干净了。若是到了那一日……你会嫌弃我吗?”
似燕呢喃的低语,茶庄外的桃花伸进几条枝干,点点粉红落下,徒添了一抹谢了春红,太匆匆的忧伤。
“不会的。”我摇摇头,声音郑重,是许诺更似誓言,“我会陪你的。”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惟愿它停留在这一刻:细雨江南,黛瓦青砖,浅色油纸伞下红衣采茶女和指尖捧起的一抹新绿。
但她依旧离开了。
虚度光阴二十载,我依旧不习惯离别。许是她的离开过于突然,又或许她也有些不舍未来告别,她悄无声息地在我的世界中离开了。
曾漫山新绿、故人依旧;今盈盈笑意淡,人走茶凉,空余一声叹。
忆我曾自认无悔踏过的时光,面对离别想来总是景物难留,却是我自己无意采撷;正如年画所绘的往事,末了,没有泪水,没有伤感,亦没有爱情。
若是我早许你十里红妆,是否如今早已新婚燕尔抱得美人?若我不是单纯发誓而是拥你入怀,可否能许得三世烟火一世相守?
你早已杳无音信,而我依旧盼着落花时节又逢君。想来如今江南早已花红胜火,你已再非那年稚嫩的模样。但彼时江南朦胧的烟雨,那年茶庄我误入藕花深处邂逅的你,淡淡茶香氤氲开曾经许下的话语,都会镌刻在记忆里,永久留在心底。
近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苑外芙蕖花开,亭亭照水,声响的脉搏纹理一概清晰可闻。
仿佛那年谷雨初荷,蜻蜓点水微澜,搅碎年少如水遐思,大梦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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