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班主任已经到隔壁班走廊了!”
“你的语文书拿出来了没有?赶快!赶快!”
“一出门,就与微风撞了个满怀……”读书声透过窗户,穿进走廊,像个乖巧的小孩,规规矩矩。
平整的走廊,像那大西洋的寒流,冷得激不起一粒尘土,只有一个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支撑着那个瘦削的影子。像一支行走的毛笔,轮廓分明,撇捺交错。十年如一日的招牌姿势:右手夹书,左手举杯。足以令人难忘!
那一年,我是个换班生。这是小镇上唯一一所小学校,命运就是这样捉摸不定,我从二年级二班调配到了被孩子们称为“噩梦”的一班。初进新班级,我不懂“行规”,别人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刘老师照常上课,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作为换班生的我。与大多数人一样,我曾怀疑过我有多动症。上课不认真,下课满操场飞;作业乱涂乱画,背书蒙骗过关;甚至连午休时间也不放过,约上几个死党,就高高兴兴地围着水泥搭的乒乓球台大施拳脚。就这样躁动不安,波澜不惊地度过了一个月。刘老师好像并不像别人口中那般“凶险”,但也并不像我的母亲般温柔。就这样,一切一切都平静着……
那一年,我以为的,仅仅是我以为的。半期考试就如同敲碎镜子的那一记铁拳。这一天,空气像混了铅一般凝重,压抑在胸口,让人呼吸不过来。她依然像往常一般,眼神并无什么异常。整个教室陷入了持续发酵的尴尬中,就像将要处以死刑的囚犯一样,屏气凝息,等待着国王的那一声宣判,以求解脱。她手里攥着的黑名单,升温着,眼看就要焚烧成灰烬。“王××,李××……”一连串的名字脱口而出,拯救了即将被粉碎的成绩单。我暗自窃喜,没有我的名字!但是又有一种大失所望的感觉油然而生。看着一个一个被训的同学,我忐忑起来,坐立不安,渴望一场暴风雨的到来,渴望那一声宣判的到来,结束我这两个月来浑浑噩噩的日子,结束我这躁动不安的心。
很快,轮到了最后一个同学。我看着她那铁板一样的脸,透过厘米厚的镜片下那双光亮眼睛,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用余光观察周围的动静,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别人发现了隐藏的我。突然,刀刮般的刺痛从我左脸犁过,一个大跨步的声音,一个响亮的耳光声,瞬间重合在一起。我不禁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周围死一样的沉寂为这二重奏做好了铺垫,犹如一场蓄谋已久的隆重处决!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我懵了。滚烫的脸挤出了滚烫的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俨然已经控制不住喷涌的心脏,倔强的脾气怂恿着我站起来,决心跟班主任来个硬碰硬。抬头,凝视,怒不可遏;低头,注视,捉摸不透。这双深藏刀光剑影的眼神像淌着鲜血,一颗一颗,抖动着……像处决了犯人,像误伤了自己,像极了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温暖刺痛。在这场熟悉的对峙中,我没有丝毫赢的机会。
后来啊,我才知道这是手把手教我写钢笔字的温暖,犹如赤道的暖流;是一撇一捺都必须规规矩矩的认真,犹如孙悟空的紧箍咒;是做人不浮不躁的踏实,如同那个六点起床,背完整本《新华字典》的影子!
愿时光待你好,那一年,我的那位影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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