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严寒还是酷暑,那身影总会出现在桥下,它属于一位修鞋艺人。
几张报纸,几张小凳,数计的工具和一台缝布机,这就是修鞋艺人的修鞋摊子。
“是修鞋吗?给我看看。”说罢,修鞋艺人从顾客手里接过一只边角几分磨损的鞋,掖一掖头上的蘑菇形帽子,开始干活了,他的脸稍黑红,爬满了一条条的皱纹,皆深凹进去,就像干涸得裂开的红土,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清楚地诉说了他的疲倦与劳累。
“呵,不过底裂了。”修鞋艺人从一旁的小木盒里挑出一段银针,放在嘴中濡得湿润了,他拨开鞋底间断裂的部分,瞳仁互相用着力,眼睛眯缩成一条缝,嘴巴慢慢动着,一副十分专致的样子,仿佛一个细心的江南闰秀,一针一线毫不马虎,大头针在他手里像给予了生命一般,如一条银蛇在鞋间来回穿梭,都完美地缝入鞋中。
不经意间,我看见了艺人的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就像磨钝了铁器一样,指甲可能因为长年工作,被磨平了一半,手指的凹槽里满是铁灰,大指上还缠上了一条已黑的胶带,早生出了老茧。我几分惊诧:这是常年工作的缘故吗?
当我想入非非之时,艺人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他把手里的线缠到更前的的破旧缝布机上,稳一稳针,将鞋被线穿的地方对穿线头,把黑蚕一样的手指对到下方调整一番,像一个在认真计算的老会计师。艺人的脸有点紧张地皱起来,如一只皱巴巴的土豆,脚在那台“老油条”的缝布机上随着踩动的频率“咔咔”地响,划过一道道残影。
准备上胶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502胶,轻轻捏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把它保持住饱和的状态,找准鞋上的凹洞,把挤成一个泡泡状的胶水一滴滴地粘到上面,把嘴对上去轻轻吹了几口气,再用小毛刷把胶水轻轻地抹匀,仿佛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艺人拉直几根缝上去的线,把它们按到了胶水上弄牢固了。艺人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用手拉拉缝合之处,大功告成了!”
“师傅,这鞋底还会掉吗?”
“应该不会了,我可是一针一线认真地补好的!再掉下来,我还为你补!”修车艺人一脸和气。
“师傅,你的手艺真好啊!”顾客的脸上像泡过的咖啡一样暖和……
“一般。”艺人摘了老花镜,憨厚地笑了。
我的目光不经地游离开来,倚在一旁的一支拐杖吸引了我,它看上去那么普通、平静,仿佛在等人一个偶然的发现。把手处已泛黄,拐杖的下部也一片通黑,似一只黑漆漆的烧火棍,看上去已经被人用了好长时间了。
难道……我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修鞋人的脚,那只脚完全地扭成90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我将目光静静地定格在艺人身上,那身影也越发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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