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的灯塔
我的曾祖母在年初就这样走了,长眠在苍山脚下,我却依然觉得在故乡老屋的窗前,还坐着那个乐观的,时常带着微笑的老太太。
纵然是看过故宫的辉煌,长城的雄壮,兵马俑的奇妙,对于我来说,却还是比不过坐落在古城一角的那一方古朴而平凡的老木屋。它承载着一段似水流年的记忆,长明着一座巍然屹立的灯塔。
曾祖母的人生并不一帆风顺。她出生在清末民初,在那样一个动乱的时代,家中七个子女,使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艰辛。可曾祖母从不怨怼。在家人印象中没有一件事会让曾祖母手忙脚乱过,没有任何时刻会令曾祖母怨天尤人过,她的表情总是平静而从容的。她的从容抚平了家人的仓皇,也抚平了岁月的无情。家中四世同堂,虽不富裕,兄弟姐妹却相互友爱,对这位年迈而慈祥的老太太充满敬意和敬爱。
年轻时,她与曾祖父便是大理古城有名的中医,在物资匮乏的那个年代,她还是一如往常去给乡下的那些更穷苦的人看病,用笑容和高明的医术为那些病人减去痛苦。她对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影响着所有认识的人,还记得有一次,外婆和我说起曾祖母年轻时候的一件小事:
初夏的天还微微泛着青色,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剧烈的敲门声将睡梦中的曾祖父和曾祖母叫醒。披了衣,麻利地打开了木板门。被抬进来的病人,是镇外村庄里的一个被蛇咬伤的村民。曾祖父来不及问询原由,快速为他诊断。但由于距离被咬已经有太长时间了,即使是医术高明的曾祖父也回天无力。曾祖母看着在一旁绝望流泪的妇人,默默叹了口气。从此以后,曾祖母就经常去镇外的村子里看望这位寡妇和她的几个未成年的孩子,鼓励安慰她。当时大家都很贫穷,日子都不宽裕,但曾祖母还是尽力接济他们家。曾祖母的乐观坚强打动了她,让已经产生轻生念头的她重新拾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曾祖母向她伸出双手,不断鼓励她,使她从一个柔弱的妇女变得坚强能干,独自抚养儿女长大成才。曾祖母与她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她去世的那天,她紧紧地拉着曾祖母的手,眼角不停地流着泪。她的心里对曾祖母是无限的不舍与感激。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曾祖母和曾祖父的美名也渐渐变得家喻户晓。时至今日,我扶着曾祖母到街上,大家都会和她主动寒暄。看着人们对曾祖母尊敬的目光,我的心中是多么的自豪啊!
儿时,古城的青石板上,走着一老一小。曾祖母总是喜欢拉着年幼的我去大街上,去品尝城里那一个个美味的小吃。在街道上,白墙青瓦间,我扶着曾祖母,曾祖母也牵着我,微笑着向每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
童年的记忆是从一首首白族儿歌开始的,“白月亮,亮汪汪,你的家,在何方……”曾祖母口中白族儿歌的旋律,成了我最初的启蒙。
柔黄的阳光飘进古屋老旧的菱窗,落在窗前的曾祖母的脸上,她看起来总是那样的快乐,口中有数不清的白族儿歌和传说故事。她总是用她那软而温热的手轻轻拉着我,将我带到一个个似真似幻的世界。光阴似箭,我渐渐长大了,不再沉迷于曾祖母的传说故事,而是给渐渐年迈的曾祖母讲一些生活中的趣事,读一读放在桌上的书或报纸。生活中的烦恼,我也会向她倾述,而曾祖母只是笑着开导我。曾祖母没有说大道理,却用行动告诉我们要对生活充满积极乐观的态度和希望。
最终还是敌不过时间,曾祖母走了,长眠在苍山脚下,洱海湖边。
老人故去,她的温暖还在。无论多少年过去,亲朋好友都会不时回到老屋中齐聚一堂。因为我们感受得到,曾祖母虽然永远地离开了,可她对生活的态度却永远留在我们心里,点亮我们心中永远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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