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最美的风景

故乡斑驳的木门年复一年将成捆的月光收割，岁月在灶台上留下厚厚灰尘，屋顶的炊烟有多久没有在故乡的平野上升起，它就在我心里升起了多久。

记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谁又见炊烟扶摇直上，故乡于梦中再度登场。

我记得最为清楚的，是故乡日暮时分。这时候孩童们还没有被大人拎回家去，在田埂上撒欢嬉闹，一眼望到底，就是远方安安静静的地平线，和稀稀疏疏几间平房。火红的云霞低低地压下来染红半幕苍穹，还可以看到倦鸟归林，隐约有扑棱翅膀的声响。那几间朴实的平房里，土灶前已坐好年迈的爷爷奶奶，掏几把秸秆塞进灶膛，火光就映上他们苍老的脸庞。

而对于坐在田埂上的我来说，炊烟便成了主角。我喜欢坐着看那些袅袅升起的炊烟，摇着手中三两根狗尾草。我总轻而易举地看见我家的屋子顶，烟囱里有一缕青白的烟，摇摇地向斜天飘去，飘向那些炫目的晚霞，飘向稚子心中未知的远方。不单是我家，满眼望去，四合都有人家扶摇而上的炊烟，寂静的麦田也变得热闹了，东家西家唤孩子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别样的和谐动人。那时分，我心中有铺天盖地的喜悦袭来，因为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天地盛景。

当那炊烟由淡淡的青白渐转渐浓时，我起身跑向家中，我早知道推开那斑驳的木门，迎接我的会是奶奶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和一桌可口的菜肴。老屋顶上的青砖在炊烟变得影影绰绰，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实，缥缈得好像一触及就会消散。

我走到土灶前，低矮的屋中有薄烟缭绕，奶奶在烧火，脸上每一道沟壑里都有沉甸甸的慈爱，我刚伸手碰上她衣袖，突然眼前一切都消失了。

梦醒了。所有炊烟散了。

炊烟散了，所以人也走了。

像是收集余烬般的，我轻轻拾起梦的碎片，泪眼矇眬中，又见炊烟。我仔细地、仔细地呵护起这道穿越岁月烟尘的炊烟，贴进心口温暖它，这最美的风景。故乡斑驳的木门年复一年将成捆的月光收割，岁月在灶台上留下厚厚灰尘，屋顶的炊烟有多久没有在故乡的平野上升起，它就在我心里升起了多久。

今夜月上树梢，光景正好，我执笔于此，以游子之名，遥寄故乡的炊烟，遥寄故乡的一切，遥寄我心中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