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

夜深了，破败不堪的小巷子里只有一盏暗淡昏黄的灯闪着微弱的光。映的周围本就布满裂缝的墙显得更加阴森。青苔爬满了缝隙。又是一个孤独寂寞的夜晚，寒风混着小雪呼啸得刮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树枝也被剧烈晃动着不停。叶子一片一片的掉着，徒留几个挂在枝头惹人怜惜。

老人裹着军绿色的破袄在家门口蜷着，与往年一样。如一座雪雕般一动不动，浑浊空洞的老眼无神的盯着巷子的入口。身后的房门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的叫。许久，他微微动了动麻木的身子，慢吞吞地从砖头上坐起，僵硬的走进门，扶着门槛颤巍巍的移步上去。原本就要踏入房间的脚突然顿住，目光也停在了门上……唉……木门还是前年她帮着一起换的。现在啊倒是人去楼空……又爬上了蜘蛛网，裂开一道道小缝隙……

“老婆子啊，新的一年又来了。”老人颤抖的从兜里掏出一张老照片并用手轻轻抚着，悄声说道。照片上的人容颜依旧，慈祥的老奶奶温柔地笑着。老人不禁看痴了……良久良久，房间才传出一声轻叹，“你走啦，都没人陪我聊天喽！儿子也要忙着自己的事儿，也不懂咱们的……哎，不说了！听说老家的房子要拆了重建，政府说这次要建个漂亮的洋房，可气派啦！咱家可以分到两套，等到时候我走了还能留给孙女……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却说的很高兴，眉飞色舞的。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他兴奋地谈着说着，她温柔的听着笑着。那浅淡的眉目，如水的目光好似能把人给溺毙了。生来就是相契合的。

只可惜，人固有生老病死，她提早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终老……

在旁人看来，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但他不同，这么多年过去了，该看的也看了，该玩的也玩了，该经历的也差不多了。儿子再怎么样长大了也管不了了，现在就自己还想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围在炕边取暖那朴素但也温暖的日子。他对这个失去了她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她是能上天堂的，他想着。也不知道那外国佬儿的地方她待的习不习惯，可若是她去孟婆老儿的地方等着喝汤也大无不可，到时候等自己下去了该选哪一边好呢？他祈望去陪她，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孤独站着，苦苦守候，等待，体会着自己现在这种焦灼的心。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儿略过身旁却始终未见自己心中的所盼，所想，所念。他不甘心，他想站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

这段天与地之间的沟壑，这种生死两线的缝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除，合龙的……他期待着这段缝隙合龙的一天，必当如春天来临般美好……

叩叩叩叩！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老人的沉思。他缓缓站起来，想要去开门，正听见儿子对着门口嚷嚷道：“爸你收拾好了没？咱还得去医院检查呢，就为了治你那个呓语症花了不少钱可要得天天吃药，你吃了没啊……啊？爸？爸！你醒醒啊爸！爸……"

老人在最后宽慰的睁开眼睛，他怎么就看见草变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