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绿

密密麻麻的公房，在城市的空隙里筑起一道道钢筋水泥的高墙。灰色的水泥小道将这片灰色的区域切豆腐般地分成一块块，而蜗居其间的极具经济头脑的人们则忙着用水泥去填补本还有些绿色的公共地块，或辟为自家的前院，或盖起砖砌的小屋——开出一家家货物雷同的食杂店来。

不能不添补进一些绿了，我想。

于是，在并不大的家中，在那更为狭小的阳台上，我营建起一个自家的绿色天地。

并不精于此道，只是本着一颗爱绿的心，我尝试着栽些“贱草”，“贱花”。说它们“贱”，实在是世人的俗见——生命的每一要素是能适应环境，能抓住任何可生存的机会生存。它们正是因了这一特点，才能广泛存在，这也正是它们的可爱之处。仙人掌实在是不经意间自己长大的，而且极为茂盛，样子虽说丑陋，但意外的收获总还让我充满惊喜。宝石花是从楼上落下的一片宝石叶开始新生的，如今已是不知繁衍了多少倍，只知除了原来的那盆满了土外，绿又溢到了其他的盆里。它们探着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着这个方寸世界。万年春已落户两年了，蟹爪兰在几径枯荣之后，又绽出了新芽。这些都是我家的常客。而如石榴、杜鹃、茶花等，却只能做一年的过客，可我还是欣欣然的。

春天是这它们最繁忙的日子。在沉睡中醒来后，慷懒地打一个哈欠，接着便要破土而出了，这是最漫长又最快乐的时光。当我每天去拜访那绽出的一点点绿时，似乎总看不见它们长大；而当我隔两三天去看时，竟一下子蹿出了五六厘米，把阳台映得绿盈盈的，让人看了好不欢喜。

夏天，阳光被绿叶拥得紧紧的，暑气被那绿色滤过后变得阴凉了。我真的有无功受禄之感。说实在的，我从不给它们施肥、除草，只是每天看看它们，任其自生自灭。还好，它们从不计较的，它们只需要一块不很肥沃的土，能扎根就行；而我提供给它们的，也仅些而已。

秋去冬来，浓重的寒意侵蚀着它们的肌肤，它们不得不收起绿的盛装，隐去生命的风华，积蓄着力量，以待明年的突破。绿色暂时消失了，但我决不丢弃它们，我知道，明年第一个吐芽的，说不定就是这枯木般的枝干。

我种野草，种野花，我还准备着装满黑土的老盆，等待随风飘来的旅客，等待它们抓住这片生存的空间，等待着看那欲破土的绿。

绿，点缀磁卡灰色的公房，也点缀着沉闷的生活。

绿，总能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给人心欢畅呼吸和尽情遐想的余地，它总能含蓄地给我以某些启示。

我感谢它们，渴望更多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