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9月烟雨如雾的时节,突然遭遇“重伤”的我决定关掉手机,背上画夹,独自去远方,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地游走。最后不知不觉就到了那里,匆匆脚步就此被潋滟的风光毫无悬念地牵绊。
遇见她的那个下午,阳光明媚,天空里是浓墨重彩的蓝色,当那片天然野杏林闯进视野时,我忍不住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人类语言的匮乏。
郁郁葱葱的山坡上,蔓延到无边无际的野杏林里,远远望去,像是荡漾在琥珀色阳光里的紫粉色绸带。
我一时兴起,用手指比划起一个“镜头”,侧头眯着眼睛,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取景,一张一张,框住了那些气势宏大与形单影只的妩媚。
然后,我的手指镜头里突然闯进一个拿着单反相机面对着我的女生,俏皮可爱的脸,轮廓分明,一看就是户外运动狂热分子。
“咔嚓,咔嚓。”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女生已经对着我和我身边的野杏林连续按了两次快门。
我觉得好笑。她此举在我的眼中,就是亵渎了这片奇迹般存在的野杏林。
不过,我并没有就此转身走开,作为回报,我的手指镜头慢慢上移,牢牢框住那张干净的脸,示威性地抬头定格,时间长达了3秒。
女生却不以为然,指着我胸前挂着的单反相机问道:“这么漂亮的风景,你为什么不用相机记录下一切呢?”
我原本并不喜欢与陌生人交谈,但因为女生黑白分明的的笑眼太过清澈,居然让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最美的风景,只需记在心里。”
女生似乎猜不到我会这样回答,先是愣了一下,又偏头若有所思,而后迅速将照相机里我的两张照片删除。
她这种直接得宛如热带阳光的举动令我哑然失笑,笑完了就有点儿难过,因为我自己永远都做不到这样的直白和果敢。
彼时,日光渐渐西沉,我就有些懊恼,自言自语地抱怨:“真见鬼,居然在这种地方迷路了,要是被小柒柒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吧……”
说到最后一句是已然变成毫无意识地轻声低喃。
女生还是听见了,旁若无人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嗨,你帮我背一会儿摄影包,我就送你下山,怎么样?”
简直是趁火打劫。我狠狠瞪一眼仍然在兀自大笑的女生,欲转身时看见了她黑色摄影包上的行李标签的姓名那一栏填着―—许夏茉。
我便决定留下来。
那漫长的下午,我只做了一件事——守着摄影包不动声色地探究女生,看着她或远或近地拍摄那些杏花树。
女生不停拍照,直到暮色四合,才肯收起相机,却静静立在一株开满不知名小花的树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朝她走过去时,女生侧头眨着眼解释:“我在等风来。”
“风?”
“我想拍风吹落花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这理由对酷爱摄影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然而,我一早看出她的意图,她骗不了我的,她只是想推延一下时间而已。但我并不打算直接揭穿,径直走过去伸手轻轻摇摇那棵花树。
纷纷扬扬,花雨如注,艳粉色的花瓣便落满了女生满头。
女生呆立在漫天漫地的烟粉里。
我就扶着树,叉着腰大笑道:“喂,这是不是你想要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女生听闻,一个劲地点头,又呆又傻的样子。
“可是,现在不是春天,这也不是杏花。”我故意板着脸,说着破坏气氛的话,却不由自主地去下背上的画板,给她看我之前用整整三天才画好的那幅春日野杏林的水彩画,漫山遍野的烟粉色。
“好看。”她的形容词好像总是这么匮乏,一副很敬佩我的样子,“可是,现在明明没有杏花,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这里。”我指指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失笑,“想象力,你懂吗?唉,像你们这些看见什么才能拍什么,所见即得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不是的。”她望着我的眼睛,慢慢的说,“我是说,你这么远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对着一朵花也没有的野杏林想象着它们开花的样子,然后,画下它们吗?可是,这些,你在家里也能够做到啊!”
是啊,明明可以凭想象力就能画出来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而且还是在非杏花期呢?
我当然不会把我所隐埋的秘密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女生,于是,我用开玩笑般的果敢和直白敷衍她。
我朝她眨眨眼睛说:“因为,我要来这里,遇见你。”
然后,在女生的目瞪口呆里,胜利般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夏茉来敲我的门,指给我下山的路。
我动身出发时,她清澈的眼里渐渐流露出不舍,却也不开口挽留,只是用一双眼神专注地望着我。
我问她要不要一起下山,她却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等下雨,拍一张雨中的野杏林。”
我暗自叹息,挥手告别,刚走出几步远,便听见她在身后喊:“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不回头,扬着声回答:“你不是也没问我的名字吗?
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自然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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