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爱玲的小说,是需要一种特殊的情调的。
最好是在某个静谧的黄昏,夕阳的余辉中正上演着倦鸟归林的图景。幽院内,高树下,泡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袅袅飘溢。此时,打开书来,让那明净细腻的文字如春雨般洒进你的心灵……
张爱玲善于用工笔细描的方式刻画丰富饱满的人物形象,而古典式的哀伤则是她的小说中常见的主格调。《茉莉香片》也不例外。正如文章开头直白的交代,请读者泡上一杯茉莉香茶,茶虽芳香,入口却是略带苦涩,一如小说即将要讲述的一个香港老故事的旋律——华丽而凄美。
小说以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香港为时代背景,男主人公叫聂传庆——一位华南大学新生。这是一位除了家境富有之外毫无生气的年青人。生母早亡,终日抽大烟的父亲和后母视他为百无一用的木头与蠢蛋,可以肆无忌惮地支使他、糟践他。他的一只耳朵是被父亲打聋的。家对他来说是一个不见天光的人间地狱,单薄消瘦的他终日沉默,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女主人公言丹朱——大学教授言子夜的女儿,男主人公的大学同学——热情、漂亮、善良,却偏偏特别喜欢接近他,爱与他说知心话。原因是她有太多的欢乐,与他分享,才不会有泄漏外传的担忧。因为,可怜的男主人公总是孤独寂寞,因而也最适合保守秘密。
可离奇的逻辑是,聂传庆却讨厌言丹朱,他甚至恨死了这位唯一对他示以平等的关爱的美丽异性。
木头也有思想,尽管荒诞无稽得匪夷所思。
男主人公对自己冰冷的家庭深恶而痛绝,无力摆脱,又不愿抗争,却在倒流的时光中寻找着种种“可能”:当初,他的生母本可能成为如今的大学教授言子夜的爱人的,他本可能拥有一个全新的世界的,言丹朱的快乐本可能是属于他的……偏激荒诞的寻旧的结果,使他彻底丧失了理性。最终,他因妒生恨,把言丹朱从阶梯上推下,并冷酷死命地朝她踢打……
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懦弱而精神残废的青年人形象,可恨又可怜。他终日沉湎在无可更改的往事里,在无数个“假如”里醉生梦死地活着。这正是悲剧的根源。
掩卷沉思,小说的作者给予人的警醒是清晰的: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创造自己的未来。苦难的过去或许会给人留下悲伤而深刻的印记,但我们应该用浴火重生的勇气打破桎梏心灵的枷锁。
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这么一位年轻的天之骄子,却拖着晦暗孤苦的身影,终日作茧自缚般挣扎在往日的假想中,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假如……”的世界里没有芳美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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