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野草

最近骑车在路上，总是骑得很快，注意到的，无非是谁超过了我，我超过了谁，以此判断离迟到还有多远。只有挨到放假回家时，才能比较淡定地左瞅瞅，右瞧瞧：拐弯后的那条路边上总是睡着一只慵懒的大狗；那个同学的家门边上总是长着一撮草，土是黑色的；那片菜地里躺着块很漂亮的圆石头。然后我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偷偷从人家门口搬了两块漂亮的方石头回家，应当是磨光过后大理石吧。现在已找不到了。还有三年前从人家菜地上挖了一捧土回家，原因是那捧土上长了一棵我觉得很漂亮的小草。

那些杂七杂八的“废品”被我一件一件搬回，也只能当作过去的趣事了。那棵草后来枯掉了，只剩下一捧土。我不让人倒掉，固执地认为，里面埋了一棵正在酝酿着长成苍天大树的种子，有朝一日一定会破土而出。后来真的钻出了一叶嫩芽，特别柔嫩可爱。一涌成就感把我冲进了幸福里，似乎这个生命是因我创造的。它花了两三天用来舒展自己，结果长成模样的它让我有一丝小小的失望。它是一棵小芋子，和菜地里种的那一种相似，可也有它的特别：芋叶是光滑的，可以模糊地照出人脸。在它尚未长到手指高的时候就被丢弃了，很随意地被甩在院子后面的一个小土坡边上。当然，它的遭遇不是直接造成的，是因为我对照顾它没了兴趣；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给丢在了那里。

过了一段时间，爬满了植物的小土坡边上冒出了一棵很异样的植物，它的叶子有两只手指粗。这是一棵很成熟的芋子，我努力地回想着它在哪里给我留下过印象，许久才反应过来我曾把它放在电视柜上养着，为它冒出芽惊奇过，它现在竟安静地缩在这个小角落里做着自己的梦。忽地想起一句歌词：“随它吧，随它吧……”对，随它吧，没土没肥，它又能怎样？

大概一两个月吧，无意间经过那个小土坡，发现了五片芋叶，大的两片已经巴掌握大了。然后我开始欣赏它了。照理说，它是一棵野草，姑且叫它野芋子。野芋子不仅长叶，还长根。根暂且还缩在养它吐芽的那一捧土里，蹲在地上看它，发现它可爱极了，土的边上淡淡地伸出了几根须，软软的，黄黄的，探头探脑地搜寻着远方的泥土。它是如此地细嫩，即使抓着土，也能被我轻易提起来。下雨的时候，雨砸在它的叶子上，它就一颤一颤地，不肯勾在地上。有一刻冲动，想给它撑把伞，可是如果这么做了，它会不地看不起我？

冬天是安静的，我都快把它给忘了，它该长成什么样了呢？爬满土坡的植物已经不见了，它似乎没长得多特别，只是又多了两片叶子，超过了我的膝盖，到了我放松地垂着手，就能触碰的高度。有时候真羡慕它，可以长那么快；没有人搭理它，它倒乐在其中。北风似乎没有对它造成什么打击，它没有穿绒袄，也没有戴棉帽，像一个睡着了的孩子，静静地等着东风将它唤醒。在它的脚边，有根很重的塑料管，因为没挡着路，一直没做处理。那一天，我把管子挪到一边，发现它的根和我所想象的“芋头”不太一样。茎是很粗的，约是四根手指聚在一起时的粗细大小，而根，不是椭圆或球形，而是像其它植物一样，一根一根地向四周攀着，它是知道不远处就有它渴望的土壤吗？结实的地面阻止着它前进的步伐，它便绕开来，开辟自己的一方天地。

它生长的角落实在太偏僻了，最近才发现，我几乎快把它给彻底忽视了。想起它的时候，便打算去瞧瞧它。等走到院里，瞥向那个小角落时，恍忽觉得那里栽了一棵小树。这确令人相当诧异。它长了十七片叶子，底部的茎像拳头一样粗，最高的叶子已经能与我平视了。它还是那棵我栽在电视柜旁的野芋子吗？一片很大的芋叶，因为长得太张扬，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人折弯了，倒向一旁。当时我甚至为它惋惜过，以为那叶子会因此枯死。谁知它顽强地挺到了现在，还绿着，没有一点皱缩的痕迹。不知这棵野草有没有挣扎过，有没有冒出过放弃这片叶子的想法，但终究还是坚持到现在，叶和茎，谁都不想舍弃谁。

不知道它是怎样想的，但它应当会感谢我没有趁它还小进把它栽在盆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