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打开龙头,开始洗澡。妻子出差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人。
浴室镜子里映出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苍白的皮肤,肌肉没有一丝光泽;半干半湿的头发像刺猬一样竖着;一张脸却异乎寻常的年轻,虽然C快四十岁了,但刚刚刮完胡子的脸还保留着少年那种柔和的线条。
C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苦笑起来。这几天他一直在吃方便食品,又瘦了一些。他开始擦拭身子。未被水浸湿的毛巾在湿漉漉的躯体上滑过,有些不舒适的感觉。C再次照镜子。这次他发现自己苍白的左胸口上有一块暗色的斑。他感到奇怪,因为自从他记事起,就不曾记得自己有胎记之类。C从洗脸池里泼了点水,在那块斑上搓了几下,可那颜色丝毫没有要消失的意思,而且也不像是淤伤,因为没有任何疼痛。这块颜色到底是什么呢?C不知道。那么姑且让我们叫它“暗疮”吧。
C实在太困了,他不再去管暗疮了。于是匆匆把身体擦干,穿上浴袍,上床睡觉。但上了床,他又睡不着了。他工作了一天,那些事务早就司空见惯,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印象。他吃的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食物。
他看的报纸、杂志充斥着花花绿绿的广告。C不甘心。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C想听会儿音乐。可是已经很晚了,邻居们早睡了,所以只能用耳机。
他不知道听什么,他的CD唱片太多了。C随手拿了一张《VIRGINSUICIDES》的原声,一个法国电子乐队做的。曲子很悲,大概是讲女孩子们的悲情故事的。这让C留恋起妻子的味道。C的妻子比C大几岁,是C上大学时认识的,也是他的第一个恋爱对象。C是个很腼腆的人,至少那时是这样,所以他会喜欢比他大一点的女人,也许是“恋母情结”吧。C希望妻子的温暖气息能压制住他本性中的孤独和阴晦。而他美丽的妻子有时的确做到了这点。这也是C同这个女人结婚的原因。
他毕竟很累,戴着耳机,在妻子甜蜜的气味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C醒来,耳机里还在响着音乐。C关掉音响。他依稀记得昨天梦里他还是个小男孩,在大海边玩,他赤裸的上身被水打湿。
C边回忆那美好的梦,边换衣服,暗疮依然在他的左胸口,很显眼。
C有些害怕了,他怀疑这东西是什么疾病的征兆。他特地挑了一件黑色的衬衣,这多少可以让他在心理上不想到他白色皮肤上的黑东西。
这天早上,他没吃早饭就上班去了。办公室在十九楼,有一扇很大的窗户。C常常看到一群鸽子从窗外飞过。办公室里很整洁;桌上摆放着几份文件。十多年的经验已经让C成为了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尽管他自己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他原来想当个艺术家、诗人什么的,到头来却成了他小时候最痛恨的商人。
现在C正盯着白色的墙壁发呆,手中的笔被他熟练地转动着。这堵墙是C片刻幻觉的源泉。有时他去了田野,有时他上了月球,有时他看到了大得不得了的彩虹。这次他看到的却是一块难看的黑斑,就像他胸口上的暗疮似的出现在雪白的墙壁上。他恨纳闷,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暗疮?C站起来,走到墙边。墙上确实有一块黑斑,是一只很大的被打死的苍蝇。C立即叫人将黑斑清理掉,但白色的墙上还是隐隐约约地有那么一点痕迹。C很沮丧:那堵墙以后除了能让他想起暗疮,再也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美妙想象了。
这天是周末,平时C会去酒吧喝上一杯的,但今天他没那个兴致。
他急于回家看看暗疮还在不在了。他失望了,那东西还在那儿,叫人不快。C心里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恐惧:这东西会不会是什么咒符呢?C极力回忆,却找不到什么过失能让自己遭受这等可怕的厄运。
C又开始安慰自己:这个世界是不会有什么因果报应的,那些都是迷信。那么,怎么解释暗疮呢?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以后的几天,C的情绪都很低。他的眼前总是浮现那块难看的黑色。他惧怕别人知道暗疮的存在,连同事叫他到海边游泳他都婉言谢绝了。他又怕妻子回来会发现,所以盼着妻子迟点回来,幻想她回来之前将这黑色的东西除掉。他尝试了很多的方法,但一切都是徒劳,暗疮就像个生来就有的标志,印在C苍白的左胸口。
C很疲倦,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就睡着了。门铃响了,C没听见。
然后就有掏钥匙的声音。又过了一会,C感到脸上有点痒,接着有些潮湿的感觉。他睁开眼睛,是他的妻子在吻他的脸。他忙坐起来,用还没醒来的声音说:“你回来了!”“想找吗?”C的妻子用中年女人特有的撒娇口气问道。“嗯!”C应付道。现在C的脑子很乱,满是怎么向妻子隐瞒暗疮的怪点子。“吃过了。你呢?”“我也吃过了。”
C的妻子开始解C衬衫的扣子,想和C亲热。C想起胸口上的暗疮,去了浴室。
第二天C醒得很迟,他起来时妻子已经上班去了。C请了一天的假;准备去看他:的私人医生。
C到了诊所,医生还在给前一位病人看病,C就站在走廊的窗户前等着。他先是看窗户外面的鸽子,然后注视起窗台上的一盆植物。那东西快要死了,叶子耷拉着,一只蚂蚁还在吃力地向叶子前端爬着。
C正看得出神,医生叫他进去了。C很严肃地对医生说:“大夫,我得了怪病。”“啊?又来一个!”“怎么,刚才那位也………”“他的胸口上有一块斑。”医生说。C很吃惊,他本来以为暗疮只是他一个人的难言之隐,没想到别人也有。“告诉你吧,我已经接待了好几位这样的病人了。”医生平静地说,“其实,我也有。”医生把衣服解开,左胸口上露出难看的黑斑。C没话可说。医生说:“先生,请不要害怕。您的情况和我们的都很像。”“那么能治好吗?”C在一阵沉默后问道。
医生的脸色阴沉下来,“不知道。”他想了一会,补充道:“也许我们都应该去精神病医院。”然后是可怕的寂静。
C走出诊所,带着那暗疮。不一会儿,又有个家伙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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