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邀明月
外公又望着天上的月亮。
人工创造出的灯光照在外公脸上。好吧,但我宁愿相信在外公脸上蔓延着的是月光。猛然间想起,数年前随外公回家乡的时候,天上高挂着的明月,似乎也是这样圆,这样白。而对那个村庄的印象,却已经渐渐地模糊了。
外公的家乡在宁波,准确地说是宁波城外的一个叫雪岙的小村庄。村庄,就是被白雪覆盖着的群山环绕着的小村庄的意思。但是除了名字,雪岙和江南的其他村庄一样,背靠几座低矮的丘陵,丘陵上长满了粗壮的毛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不快不慢地流过。若是靠河的人家,往往后门会直接开在河边,少数人家的房子旁边还会拴着一条小船,大概是放鸭子的时候要用到的吧。在秋阳的照耀下,小河边捶打衣服的声音有规律的一声声响着。外公的童年就在这静静流淌的小河和环抱着村庄的群山中度过。
当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的时候,月亮也从东边的山上洒下一丝银白的微光。月出于东山之上,并不是像太阳一样一点一点往上爬,而是似乎从漆黑的夜色中一点点浮起;而水中的月亮,就真的是一点点从水底浮上了水面。竹林在白色的月光下只剩下一片片像水墨画一样的黑影。风吹着竹叶的声音混合着竹子的味道催人入睡。当月光最明亮的时候,群山被披上一层淡淡的白纱。这时候的雪岙,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味道。
当然,那时,年幼的我是无法体会到那么多东西的。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外公那份对影成三人的孤独。也不理解为什么乡愁会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或者一张小小的邮票。也许因为我们是无根的浮萍吧。爸爸总是这么说。
然而,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宁波城的另外一边是一块坟地,那里埋葬着我的两位曾祖,也就是外公的父母。那天也是一个黄昏,血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在红色和蓝色的分界线下,是一座铅灰色的坟墓。外公像平常一样缓步走到那片铅灰色前面,中间过去了多久,我毫无感觉。仿佛某一座大厦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又好像嘹亮的小号突然间奏响的凄婉的悲歌。当模糊的视线再一次清晰的时候,外公伏在一片血红和淡蓝的色彩中。没有人看见外公的脸,但是所有人都只看到外公微微背心起伏的后背着。天空中若隐若现地挂着一轮明月。
现在我懂了,无论是承载着乡情的雪岙还是满载着乡愁的坟墓,散发着的都是浓浓的根的味道。而这种根的味道,是我这种无根的浮萍永远无法体会到的。据说三潭印月可以在水中映照出三十一个月亮,但是心中的月亮只有一个。人的一生可能会到过很多地方,但是真正的根也只有一个。也许心中的月比天上和水中的模糊,可能根的味道比其他地方的味道苦涩,然而真正能带给我们内心深处的感动的,也正是这种模糊和苦涩吧。
“月,还是故乡明啊。”外公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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