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如果还有如果

四年级的时候，艾朵做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重大的决定。她没有交校外活动费，逃掉了一般孩子都殷切盼望的春游，她如同往常一样，早上离开了家门。只不过去了市郊有些荒废的道路上腐蚀生锈的铁路。
艾朵没有坐车，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线路。那个地方，艾朵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在她被抱在手里、扛在肩上的时候。艾朵先回到原来的老房子那里，旧时住在艾朵上下左右的老邻居们都早已不在了。艾朵在那里认识的，只有门口的一条黄狗，它摇着尾巴，没有叫。艾朵也记不清，这是谁家旧时的宠儿。
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呢？因为第一次去，也是唯一一次去那条铁路，就是从这里出发，残破了的老家。
艾朵几乎没有走错或走弯路，她跟着几年来心里默背过无数次的路线，左拐右行，快步往前，或停下来稍作犹豫。最终，她走到了那里。走了多久？艾朵说，十七分钟零八秒。那时，第一次到达这里的时候，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这里离家十七分钟零八秒。
铁路向北一路延伸。没有那种所谓的在尽头和蔚蓝的天际连成一线之类的感叹。这条铁路看不到尽头。远处只有稀稀疏疏的枝丫，或者沿路倾倒下的无人打理的树枝垃圾。
艾朵走得很慢很慢，她走在铁轨的右边，她不敢往左靠近，尽管这里绝不会有列车驶过。艾朵立定住了，面前建了一道铁门，这是前一次来所没有的。那时，艾朵一直走到不能走了为止。艾朵先把包扔过不高的栅栏，自己再从铁网上翻过去。正面一次，回过头又望了一次，艾朵也没有发现铁门上四个黑体大字。
终于能继续往前走，但艾朵却走不动了。她蹲下来，面向东坐在铁轨上。长时间的沉默，她确实在思考，但却没有思考的内容。艾朵把头埋在双膝之前，终于挤出一句：“骗子”。这两个字出口，艾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停地颤抖，她捂住眼睛，艾朵放声大哭。
是谁带艾朵来这条充满记忆充满希望的铁路？是谁说两年之后就回来，带很多礼物回来，而现在是第几个两年？是谁让艾朵这样痛苦，无数次在做同一个梦，同一个场景。
他曾经把小艾朵扛在肩上，给她吃最好吃的棉花糖，轻轻抚过艾朵长长的辫子，艾朵甜甜地喊他：“爸爸”。
艾朵停止了抽泣，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和来时一样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已不敢再相信。
但艾朵还要继续走，往前走。艾朵说，还有如果。
如果可以飞翔，如果明天下雨，如果回家路上遇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如果没有眼泪，如果可以环游世界。
如果，是给自己的希望，是自己给的力量。如果，是一瓶空气，它不会离开，不会伤害。
如果人类不再畏惧。
如果明天依旧有明天。
如果梦，给出一条长明的铁路；
那么走吧，艾朵，如果还有如果。

【深海网作文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