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乞丐

裹着一层脏兮兮的千疮百孔的麻衣，残缺不全的耳朵上挂着只剩半个镜片的眼镜，瘦骨嶙峋，我孤独地在夜幕下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行走——我是个乞丐，落魄的，苍老的，即将逝去的乞丐！
是的，乞丐，我是个垂死的乞丐。
深夜，我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用绝望的目光仰望着永恒的四季花开的天堂，凝视着寂静、纯洁、雪白的人间。在这人世间，也许此时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悲不自胜、辗转不眠。因为我的坟墓就在我眼前，它的周围没有青春的绿茵，满覆着的只有年岁的积雪。我没有从我的生活中得到过任何东西，除了过失、罪孽、疾病，还有这废弃的身躯，孤独的灵魂，浸满毒液的胸膛和饱含悔意的暮年，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美好的少年时光像幽灵一样出现，把我带到了十五岁那年。那一年，我走到了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一条是善的太阳路，通向一个广阔、宁静的地方；另一条是恶的老鼠洞，通向一个黑洞中，里面到处是滴落的毒液和昂首扑人的蛇。
现在，我的周身正冒着四溅的毒液，手臂上缠绕着那些蛇。黑洞？对，我现在就在那黑洞里。
我懊恼、悔恨、沮丧到极点。我不属于这人世间，当初我与这个幸福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睁大眼睛看看这世界吧，这不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听，那是欢愉的礼炮，是幸福的人们在庆祝盛大的节日——今夜，今夜是除夕啊！环视着那些脸上写满了幸福的人们，那纯真无邪的儿童，悔恨的蛇更深的啮进了心头的伤口。我想起了少年时的、现在比我幸福百倍的朋友，他们现在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幸福孩童的父母，是可以进入天堂的人。这不是我曾经为自己绘制的蓝图吗？可现在，欢乐只是他们的，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啊！本来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在这除夕之夜，平静的入睡。假如当时我选对了道路，我原本也是可以幸福的！
那蛇在我的心脏缠绕得更深了。我狂乱地回想着十五岁以前的那些幸福的生活，希望能在美好的回忆中静静死去。可这样的企望现在似乎也成了奢求，对于我这样的落魄的人，或许迅速死去是最好的归宿。我看到，医院停尸房的一具尸身正向我的坟墓飞来，我可怖地发现，我美好的少年形象，像幽灵般出现在那尸身的脸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遮住眼睛，热泪泉涌般落进雪里。我极度沮丧，意识模糊，朦胧中看到死神向我举起镰刀，我无力的叹息：“但愿青春能够复返！”那镰刀重重的落下，我叹出了最后一口气。
……
我的魂魄飘飘荡荡，我看到有不少少年，恰如十五岁时的我，正向那滴落着毒液的恶魔之路上走去，我拼尽全力，喊到：赶快回头吧。当你真的像我，，绝望地喊出“复返吧，青春”，那时，青春也将真的不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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