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死亡能带走生命，却带不走灵魂存在过的痕迹。

　　——题记

　　老家的房子是那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旧家未拆的时候，每当经过，我总会不自觉的抬头望。望见已经换成了别家的玻璃窗，晒着别家的被子。但每每看到这个窗户，好像所有童年的回忆都能从这窗里望见，暖洋洋的，毛茸茸的，美丽而虚晃着。而现在只有墙上那斑驳模糊的大红字体才能找到那个红色年代的存在感。于是我又来到这里，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

　　这张照片是20xx年春节拍的。那天刚好是外婆的生日，家人便让外婆与大家和一张影。于是年迈尔手脚不太灵便的外婆便被两个姨夫稳稳妥妥地安置在一把椅子上，姨姨抬起她的两只以枯滞的手，耐心的'固定她的位置。

　　外婆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任由众人摆布着，一如这些年来的生活状态。只是当拍完照片，她再一次重复了一生的积习。她有些迟钝的手轻轻抬起，用硬邦邦的温柔抚摸——用按压更恰当，用抚摸的温情按压着左手中指上那枚半世未曾摘下的金戒指。

　　外公送的那枚。

　　她的眼睛漠然而深沉地朝着天空，一动不动地定格着，仿佛某种刻骨铭心的深情。

　　而这枚戒指，现在正端端正正地摆在老家柜子里那个木质雕花首饰盒中。光泽已不比从前。

　　墙角那根拐杖，是外婆住院时留下的。如今已没有人去轻易动它。

　　那时候，父亲突然告诉我，外婆住院了。我心头一沉，不是我悲观，但事实上，一个快九十岁的老人一旦进了医院，就很难再精神抖擞地出来了。

　　医院里，眼前的外婆就像是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孩子，拼命想炫耀自己的智慧，却也频繁流露出警惕。

　　一个月中，不记得自己去了多少趟医院，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看着外婆渐渐忘却自己的疾病，忘却子女中谁是老大，忘却外公的名字却留下一个朦胧美丽的身影，忘却自己身处的世界。。。。。。也许，所剩的岁月中，她正悄然走进一个谁也无法打扰的只属于她的梦境。

　　喟然。欣然。恍然。却也惘然。

　　外婆走得很释然。

　　清明节去目的的人很多。在那弯折的山路上，缓缓地走着许多人，他们手持鲜花，和我一样，去同样的地方，只是看望不同的人。

　　我们来到墓地，外婆的遗照立在春雨中，那是她八十岁生日的一张照片，慈爱温婉地微笑着，此时有春雨滋润，更显现了她的安详。如同她走时的模样。

　　我的记忆里，每寸都有她的痕迹。

　　谁还记得外婆生日宴会时微笑的和蔼脸庞？

　　谁还记得外婆抚摸戒指时背后的明媚哀伤？

　　谁还记得外婆拄着拐杖是转身的落寞模样？

　　谁还记得外婆无时无刻都紧闭的微小心房？

　　我记得，我想说我一直都记得。

　　死亡能带走生命，却带不走灵魂存在过的痕迹。

　　但愿这些所谓痕迹，能还原一个真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