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我曾到过山东,爬过泰山,拜过孔庙,也尝过山东人挚爱的煎饼卷大葱,也到曲阜的孔子学院学过儒家文化,令我无法忘怀的,却是孔林中曾经被人破损毁坏,现在又被人为修复的历史文物。
孔林是埋葬和祭祀孔氏祖先的地方,走进以后,里面虽有不少人,但大家都很默契地放低了音量,面容虔诚而庄重。孔林之中,立着许多高大的石碑,有的饱经风霜,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有的却是从中拦腰折断,如今被人为地补上,碑上带着一条又一条丑陋而刺目的疤痕。
导游将我们带到一块石碑旁,石碑下伏着一只赑屃,雕工精美却又伤痕累累,正在我思索是怎样一场浩劫才会使这些石碑变得如此残缺时,导游开始了解说。听着她讲述着那离我已是十分遥远的往事,那场几乎毁灭中国的十年浩劫,那场由无数同我一般大的青年们举着爱党爱国的大旗,干着无耻无知之人才会干的事时,我的心似乎有一瞬间的静止,仿佛坠入冰渊,却又在下一秒从心底涌起深深的怒火。
在那个十年里的一天夜里,无数的“知识青年”以红卫兵自称,带着锤子砸开孔林陈旧的大门,对里面矗立上千年的苍老的石碑进行了疯狂的破坏,许多珍贵的历史书籍被付之一炬,凝结古代无数建筑匠人百年心血的房屋毁在炙热的火舌之中,化为残垣断壁,他们甚至挖开近代孔氏的坟墓,拖出在泥土之下长眠的孔氏祖先的尸身,将之曝光于烈日之下,惨无人道地进行羞辱。他们在孔林三天,当他们认为自己为国家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而满足地离开时,孔林的一切繁荣都已化为灰烬,只是凄凉地叹息着。
这一举深深地震惊了全国。如今,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国家与山东政府重建孔府孔庙孔林,试图恢复它往昔的风貌,然而“画虎画皮难画骨”,纵然修复了房屋、庙宇、石碑,也无法修复世人千疮百孔而痛苦的心。
十年文革,无数的文物惨遭毁灭,无数的学者、将军、贵族(指有修养学问的人)惨遭荼毒,中国在这十年中退后了三十年,甚至出现了历史与人文的断层。这十年,我无法经历,但这十年永远都是无数中国人心中抹不去的伤痛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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