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与王正雅

王正雅，字子幽，慈利溪口人，生于清同治九年（1870)。考上附生。历任云南通判，历宁县知县、富州厅通判、赵州直隶州知州、广南开化府知府、蒙自道台，总领边防各军。1910年，升贵州按察使，因母丧返湘，未到任。

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湖南光复后，王正雅为西北路安抚使，率师援鄂赴荆州。11月26日，与清兵战于沙市附近草市，毙伤清兵近二百名。12月3日，他会同宜昌军司令唐牺支（慈利人）围攻荆州，飞弹中腿，犹裹伤亲自督队前进。敌军死伤累累，宣布投降，荆襄光复。孙中山曾致电嘉奖其勇，称王正雅是“奋勇能战”的将领。

民国成立后，王正雅任湘西镇守十营统领，湖南第四区守备队司令，旋改常澧镇守使，驻军澧县。1915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时，他通电表示拥戴。次年派兵攻打罗剑仇在大庸的讨袁军。1917年，“护法”战争期间，王正雅投靠北洋军阀，所部被改编为陆军笫六混成旅，王任中将旅长兼常澧镇守使。他先后在澧9年，强化辖区治安，也较重视教育，自兼澧县中学督办，私人捐款创办九澧文学专修科。

1919年仲秋，独立营长贺龙正在桑植县整训部队，忽然接到了两张委任状：一张是湘西巡防军统领陈渠珍要他当支队司令的委任状；另一张是澧州镇守使王正雅要他当团长的委任状。贺龙没有选择陈渠珍。对于澧州王正雅这张委任状，贺龙也有很多考虑。因为，以前在石门泥沙夺枪暴动讨袁，组织万余农民攻打石门，打的就是王正雅，两攻石门未下，反被王正雅的人马赶到桑植，把大姐贺英的房屋烧得乌焦巴干。此后，刀劈盐局夺枪，贺龙任湘西护国军营长，随司令罗剑仇攻打大庸县城，又是与王正雅的队伍打的仗……虽然近年没发生武装冲突，但今后如何，很难料。

贺龙考虑再三，认为王正雅坐镇澧州，也曾做过一些好事，有顺应民心的一面。而且澧州对桑植鞭长莫及，部队仍可保持独立。故决定按照历史上划分的澧水流域，接受王正雅的委任，当了王的团长。觉得这样，部队可以服招不服调，仍然能够保持自己部队的独立性。不像与陈渠珍咫尺相近，难以防范。

湖南军阀谭延闿却对王正雅极不信任。为了控制澧州军政大权，谭延闿选派他的心腹旅长卿衡，出任澧州副镇守使，实为监视王正雅。卿衡以统管军事为名，长期坐镇慈利王的老家，这使王正雅十分不安。1920年7月18日，谭延闿又调动湘军刘叙彝、陈嘉佑、李韫珩等部，联合围剿澧州，迫使王正雅不得不撤出澧州，移军慈利。7月19日，王正雅在镇署卫队营的护送下，从澧州乘坐八抬大轿返慈，22日，威风凛凛地途经慈利县境猫儿峪时，忽然弁兵报告，卿衡从慈利增派两连兵马，前来迎接镇座。王顿觉大势不好，急上轿时，被卿衡预伏的一个暗哨射杀。

这纯属军阀内讧之争，派系夺权之斗，但却由此引出了一度震惊三湘四水的湘西军事政变。卿衡暗害了王正雅，洋洋得意，以为能在澧州稳坐江山了。但王正雅的军权早已掌握在他儿子王育寅，又名王春楚的手中。王育寅发誓要为父报仇，他几经活动，7月26日，在慈利东岳观、江垭一带哭师起兵。几天之间组成了有号称九团七千人马的一支队伍，自称常澧护国军总司令，准备将这七千人马化装成孝男孝女，以吊孝为名，在慈利县城与卿衡决一死战。可是这支只带有报私仇情绪的队伍，能否打败卿衡属下比较正规的湘军?连王育寅本人也感到心虚胆怯，他连夜派人赶往桑植，向贺龙说明起兵原委，并请贺龙率部助战。

贺龙对卿衡早就有所警觉，因为1916年，湘西讨袁护国军开往长沙整编途中，在常德河状，就是遭到这个卿衡的暗算。后来贺龙好不容易拉起了这支武装。现在，卿衡又在蓄意制造事端，王育寅起兵讨伐他，贺龙完全赞成，答应愿与王育寅合作并欣然率部，兵发慈利江垭。贺龙来到江垭，王育寅立即向他请教，如何攻打卿衡。贺龙认为，慈利县城依山傍水，地形低洼平坦，这次攻城，必须在居高临下的垭门关上，多搞一些土枪土炮，兵分三路，夹击卿衡。王育寅深知部下械弹不足，完全按照贺龙的建议办。当即命令卫队营长黄虎，随带弟兄到杉木桥附近赶制土枪土炮；并分兵三路，对慈利县城展开包围。一路由贺龙率领，经垭门关攻打北门；一路由黄虎率领，穿过蒋家坪，拦截东门；另一路调大庸县周铁鞭部围攻西门；截断卿衡的后援兵力。

7月29日，攻打卿衡的战斗首先在垭门关打响。贺龙部队除原有一门小钢炮外，现又赶制了两门松树土炮，以居高临下之势，向慈利县城发起炮攻。而卿衡总共只有五营兵力，其中还有两营被周铁鞭阻隔在大庸，远水难救近火。困守在县城这三营兵力，眼看民军炮火连天，炮弹落到县城边的羊角山上，吓得四门紧闭，不敢出城。贺龙部在钢炮掩护下，冲下垭门关，绕过蒋家坪，涉过澧水，消灭了卿衡把守北门的一营兵力。贺龙首战告捷，黄虎、周铁鞭也分别率部向东、西两门发起进攻。经一天一夜激战，卿衡三营兵力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卿衡见大势已去，带着一些残兵败将越墙而逃。到了常德，只好自动请求解职。这一仗，使贺龙军威大振。这一仗，打在卿衡的身上，痛在督军谭延闿的心上。三湘四水、舆论喷啧，齐夸贺龙。王育寅进占慈利县城后，继以“逃贼犹存，大仇斯在”为题，向全省发出通电，除要求湖南当局缉拿卿衡外，还要求为湘西民军列编拨饷。这是一次明打卿衡，暗控省督的行动，谭延闿当然不会买账。他收到通电后，暴跳如雷，也发通电指责说“王育寅称兵作乱，扰乱湘省治安，责令限期缴械，并令湘军出击讨伐。”

面对湖南当局的通电讨伐，王育寅这个花花公子，自知声望不高，势薄力单，而陷于束手无策。大家眼看这几千人马的队伍，就要毁在旦夕，非常焦灼不安。这时，贺龙想起了早年在长沙结识的革命党人、湘军中以尊崇孙中山著称的林伯渠的堂兄林修梅。谭延闿三次督湘后，名义上是派他驻广州当湘军代表，实际上是释夺兵权，叫他在外边坐冷板凳。贺龙竭力主张，把林修梅请来湘西指挥部队。这一建议，得到大家一致赞同。因为林修梅是遭水流域的军界名流，在护法战争中，以首义湘南，打响反对北洋军阀的第一枪而名闻国内，曾受孙中山先生的通电嘉奖。王育寅采纳贺龙建议，立派代表直赴广州晋见孙大元帅。时逢粤桂战争爆发，孙中山正在组织军力“援粤讨桂”。湘西代表到达广州汇报后，孙中山先生热情称赞王育寅：“报仇雪恨，古称孝勇，更以为国为湘之急，共襄大业。”初派议员于若愚赴湘西调查后，复派林修梅回湘西治军，同时，通电湖南当局：“王育寅派员前来，自请援粤，文以其颇知大义，遂令林修梅亲往该处视察一切。”电文还警告谭延闿说：“望赞此举，毋使林君独为其难。”

9月，林修梅从广州来到慈利，贺龙等极力主张，请他担任总司令指挥部队。王育寅自愿退任副职。林修梅认为，王育寅沿用护国军番号已经过时，主张改用湘西靖国军的番号。贺龙等都支持他的主张。林修梅与贺龙重逢后，得知不久前贺龙的父亲和兄弟都被人杀害，对贺龙置私仇于不顾，毅然率部攻打卿衡的军事行动，十分赞贯，即委任贺龙为湘西靖国军第三梯团长。9月下句，林修梅在慈利登坛誓师，一面就任湘西靖国军总司令，一面通电“援粤讨桂”。对于林修梅回湘后的这一义举，孙中山先生闻讯特函嘉奖：“兄以起义首功，登高振臂；三湘正气，为之一伸。”与此同时，还从广州寄往湘西“誓约两百张”，嘱林修梅“填后寄沪，换取证明”，藉以解决湘西靖国军的军饷。

在孙中山先生的支持下，林修梅率领新组建的湘西靖国军，高举“援粤讨桂”的旗帜，于10月中旬，兵发常德。贺龙率部一马当先，经过三日夜激战，15日占领常德，成逼长沙。这次出兵，本是“援粤讨桂”，取道常德。但驻兵警备司令李韫珩阻拦前进，孙中山闻讯后，曾再次电告湖南当局，指出“复有攻桂之通电”，并说：“林君起义衡州，艰难百战，今又勇于讨赋，登坛誓师，此湘军之光荣……”示意湘军应予配合。湖南省当局谭延闿置孙中山先生电令于不顾，不仅拒绝支持配合，反而派兵镇压湘西靖国军。可是，在湖南的湘军将领，深知林修梅的威望及其孙中山先生的背景，谁也不肯往湘西出兵与林修梅武力对抗，谭延闿见势不妙，只好调遣他在长沙的心腹、湘军第一旅长宋鹤庚倾巢出动，向湘西靖国军猖狂进攻。这时，原在常德败退的李韫珩也死灰复燃。他们网罗拼凑常德、澧州和湘西三个地方的部队联合向林修梅发动进攻。贺龙随林修梅退让九澧各县，与湘军宋鹤庚部辗转周旋数月，一直坚持到年底。在这次战斗的艰难时刻，孙中山为支持湘西的“援粤讨桂”武装力量，曾在上海法租界齐维尔蒙路建立总机关，派元帅府的居正和田同、分任长江上下游总司令，并委王育寅为第一路司令，林修梅为第二路司令，力图加强领导，扭转败局。但终因寡不敌众，加上王育寅不善合作，林修梅被迫离湘去武汉。贺龙对林修梅十分尊重，曾率部护送至湖北长江边，后在鄂西鹤峰重振旗鼓，才再返回桑植县城。

这次湘西军事政变，是贺龙为王正雅而起。虽然为时仅仅半年，但却震动三湘，波及全国，得到孙中山先生的亲自支持。参加这次事变，是贺龙在五四运动以后追随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大业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他早年戎马生涯中又一较大的正义之举。

下期预告：贺龙与汤子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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