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散文

　　黑羊低着头，走进黑色的隧道。黑色的世界里他的眼睛亮起来，脚步轻快起来，毛发蓬松起来，头也抬起来。

　　隧道结束，光明重现。黑羊低下头，脚步拘谨，毛发服帖，尽量靠着路的最边上走。

　　一匹瘦马拉着车子颠颠而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从马的鼻孔里传来，老远就能听得见。黑羊低着头，不敢看马，因为马儿夸张的疲累里都是炫耀。

　　山坡上一只蟋蟀悠悠弹唱，声音细微清浅，时断时续。黑羊低着头，特别害怕那似是难以为继的一点儿停歇，像极了无声的打量和审视，而且一定是一双清亮嘲弄的眼。

　　鸟儿飞过，啁啾鸣叫，影子在地上一掠而去。黑羊低着头，望着早已无痕的地面。多羡慕那只自由轻灵的鸟儿啊，若可以飞，大概就能逃离一切鄙薄？

　　黑羊回到主人的家，胆战心惊地蹩进羊圈，他低着头，表示着他知错认错的`态度，希望藉此主人可以消消气。主人走过来，黑羊低着头，顶着一种巨大的压力。主人的沉默里全是不屑和无奈。不屑于他的无能和丑陋，无奈于自己依然需要拥有他。“啪！”一小堆青草愤怒地撞击地面，坠落在他面前，他好像被主人摔了一个狠狠地耳光。但是，他忍辱负重地开始吃草，泪水在眼睛里积聚，这屈辱，其实也算是自己应得的，有什么好委屈，吃吧！

　　主人在屋里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欣赏鱼箱里的鱼，朋友们称赞连连，主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黑羊低着头，静静地卧在羊圈里，伸长了耳朵听着。主人从不在他面前谈笑风生，是因为自己不懂得主人，也没有美丽的外表让主人欣赏吧！既不秀外，也无慧中，上帝真是不公平。努力生长吧，如果我长得肥嫩多膏，主人或许会高兴地和我聊上一句？

　　一只蜻蜓落在青草的另一端，她抬起头来看黑羊，觉得很稀奇。就好奇而亲切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蜻蜓，你是谁啊？”黑羊忽然心砰砰跳，真好，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呢！“我是黑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拘谨，又细又低。蜻蜓又问了一声：“你好，我是蜻蜓，你是谁啊？”黑羊诧异地一惊，难道蜻蜓没听见我的回答？他于是低着头，向蜻蜓走近一点，然后低低地再回答了一遍。蜻蜓却飞离了青草，飞到矮墙头另一只蜻蜓那里，招呼同伴说：“走吧！”黑羊低着头，他听见那一声“走吧！”里有着压抑的埋怨和愤怒，他没看，但是他知道那一声“走吧！”发出的同时，那只可爱的蜻蜓一定还委屈地瞟了他一眼。黑羊愧疚地更加压低了头。谁叫他很久不说话了，自然中气不足。也许再过些日子，他便真的不需要说话了吧？！

　　新的阳光再一次铺洒在大地上，黑羊踩着冷冷的地面寂静地吃着草。忽然，他停住了，一只小小的、小小的羊，卧在草丛里，奄奄一息。黑羊如冷石般的心忽然变得柔软，他走过去，抱起小羊。稚嫩的四肢和眉眼，微弱的气息，柔软的身体，完全交付在他的怀抱。黑羊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全然信赖的力量，这力量如暗屋里射入的光线，照见了空气中翻滚的尘埃分子，让黑羊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驿动。他抱着小羊站起来，阳光和青草都在温暖地看着他们，风也祝福般轻轻笼罩过来，拂在他们两人的脸上。如此强大的臂膀和胸怀，一定能将小羊带回健康状态，黑羊抬头飞快地向主人的家跑去。他开启了自己尘封许久的身体力量，想要把握这只上天赐给他的拯救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