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花钱哪个小孩子不?!有了零花钱,可以放开肚皮将学校周边所有摊点的烧烤麻辣烫吃个遍,可以背着老师及家长的视线偷偷溜进网吧、游戏厅过把游戏瘾,可以在同学面前“今天我请客”装一回款爷,可以……零花钱,我想死你们了。但偏偏大人将零花钱管得紧紧的,一分钱一毛钱用到哪都要刨根究底,像从“国统区”到“解放区”要经过严密检查一样。面对“国军”(父母)的层层封锁,如何搞到“解放区”急需的战略物资——零花钱,让我绞尽脑汁。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老爸给我一百元,让我到五金城买一个台灯。在老爸老妈“白色恐怖”统治之下的我在接过老爸钞票的那一刹那,就琢磨着打点主意,弄些零花钱滋润滋润。
虚报价钱!我开动脑瓜子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老办法顶用。以前,这一方法屡试不爽,没有扑过空,比如,叫我买牙膏,我就多报一元;叫我买剃须刀,我就多报三元;叫我买排插,我就多报四到五元。十元以内多报一元,十元以上二十以内多报三元,二十到五十之间多报五元,每次老爸老妈问都没问。今天老爸叫我买的台灯肯定会超过五十,该虚报多少呢?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到了五金城。
“小朋友,买些什么,帮爸妈跑腿吧!”一位长得漂亮且看上去精明的女店老板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抬头看了一下,这家刚好是卖台灯的专卖店,有各种各样的台灯,我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发现名牌的与不是名牌的相差三四十元。“小朋友,这款台灯很漂亮,你看,造型是喜羊羊的。那款台灯是节能型,灯管是进口的,不容易坏而且光线柔和,对眼睛有益——”老板娘在一边鼓着腮帮子唾沫四溅地喋喋不休,我呢,在一边开动脑机器,“该虚报多少呢?”想着前些天答应请同桌海胖子吃麻辣鸡翅和鸡腿,我打定了主意。
“阿姨,这款台灯多少钱?”我指着一款不是名牌款式也不新颖的台灯问老板娘。“哦,这款啊,不贵,打折给你90元!”老板娘上下打量我,眼神怪怪的,“小朋友,你怎么不买喜羊羊或者奥特曼造型的?是给自己买还是给爸爸买!”“给爸爸买的,他不要好看只要实用就行!阿姨,能否再少点,50元卖不?不卖我就到另一家店看看。”帮爸妈跑腿多了,学会了砍价。老板娘犹豫了一会,说:“55元,卖给你,再不能少了。”“行!”我心里暗暗高兴。
在老板娘收钱时,我又提了附加条件,叫她开张收据,我想在收据上做些手脚。我把我想多开35元的想法跟老板娘一说,对虚报多报,店老板似乎见怪不怪,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我特意叮嘱了一下,叫她收据上别写店名。
我捧着台灯,高兴地往回走。想着与海胖子满嘴是油地啃着鸡腿鸡翅,乐得哼起了歌:“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今儿呀么今儿个真高兴——咱们那个老百姓呀吼嘿,今儿真高兴。”
回到家里,我像往常一样,将台灯放到老爸手里:“老爸,这是收据,老板娘标价150元,我还价90元,砍了60元,可以吧!”我一边表功,一边将发票与找回的10元钱给他,并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老爸。老爸呢,拿着台灯,上上下下内内外外翻看着,没有表情。见老爸不说话,我忐忑不安了,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来,那滋味,就如当年地下交通员过日伪军岗哨接受检查一样,度秒如年啊。果然,“白军”盘问了:“这台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这么贵,要90元?发票呢,我去找老板,黑心老板肯定欺骗你们小孩子。”老爸目光咄咄逼人,让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毕竟做贼心虚,我感觉脸有点发烫。但我强装镇定,心里想着,老爸再怎么盘问我也一口咬定就90元,发票上没有写店名,五金城那么大,我也不清楚具体位置,看老爸你问谁去找谁去。老爸拿着收据,似乎想问我店名与店所处位置,我正准备接受严峻“考验”,老爸突然拿过手机,拨打起电话来。天哪,我大意失荆州,居然没留意收据最下边有一行小字,竟然是电话号码。我头脑一片空白,要晕过去了。
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我从老爸的手机里清楚地听见老板娘为自己辩解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脸上重重地挨了老爸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捂着疼得发麻的脸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淌。老妈从厨房里出来,老爸怒气未消,他将买台灯的收据狠狠地往妈手里一甩:“你看你养的鬼崽崽,人没长成肚里尽是坏水。在家里骗爸妈,到社会骗社会,将来骗国家!”“嘭!”的一声,老爸回书房去了。
老妈心疼地抚摸着我被老爸打得有些微肿的脸,循循善诱地给我讲做人的道理,讲了很多很多,我的眼泪也流了很多很多,也懂得了很多很多。
这件事过去一年多了,但每次接触到零花钱,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老爸那记狠狠的耳光,感觉左脸颊隐隐生疼。我想,老爸的那记耳光,将影响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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