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大地,欹斜的路标静默在村口。祖母伫立在一旁,两片影子交织在一起,淌向远方。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路标。
“奶奶,您为什么总要在路标旁等我们啊?”祖母笑了,摸摸我的头道,“怕你们迷路。”我扑哧一笑,“怎么会呢,这是父亲成长的地方,是我的老家啊!对吧,爸爸?”父亲抿一口茶,笑而不语。“奶奶,您等了许多年吗?”“是啊,太多了,数不清多少个年头了……”祖母眯起眼,忆往昔,娓娓道来。
桃李年华,祖母嫁与祖父,婚礼上的彩纸与鞭炮的红碎纸挂在路标上,祖母淡淡地望了一眼,唇边漾起一抹笑,又盖上盖头。
婚后,祖父主外,祖母主内。晨曦初绽,祖母都会在村口目送祖父上班,直至祖父的身影在薄雾中消失,祖母才悠悠回到垄间。晚霞漫天,祖母结束劳作,来到村口等祖父。落日给祖母和身旁的路标披上金纱,两片影子叠在一起,静静守候。
花信之年,父亲呱呱坠地。自此,两片影子变成三片,在霞光中紧紧相依。
半老徐娘,父亲考上城里的重点高中,每日上下学皆是“披星戴月”。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天空中唯有淡淡月影。父亲骑着单车和祖母在路标旁道别。这是父亲第一次独自去城里,祖母不放心,再三叮嘱,又让父亲系上昨晚熬夜织成的围巾才许父亲离开。微斜的路标依然静默,岁月的刻痕记录着过往的点滴。夜空烁着星辰,祖母提一盏小灯,三片影子交织在一起。孤灯、路标陪伴祖母走过多少个春秋。
“……我可能等了一辈子吧。”祖母的唇边漾起淡淡笑意,我却意犹未尽。
终是在初冬的一场大雪后,路标负重不堪,倒下了。村委会派工人将其运走,临别的早晨,寒意甚浓。祖母拄着拐棍蹒跚而来,目送着远去的路标,一人一杆在冰天雪地里孤寂。
月濯云深里,欹斜的路标静默,落影悠长。祖父与祖母而归,父亲与我跟随左右,身后都曳着长长的影子。四影相汇,暖于心扉。
忆中路标如我初见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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