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理发师小姐“咔嚓”两下,我那辛辛苦苦蓄了一年的长发终于无奈地从我脑袋上滑下。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我,我感觉有蚂蚁在嚼我的肉。“哎,我看你头发蛮厚的,打掉一点吧?”她温柔地对我说,可没等我的“不”字冲出喉咙,她已毫不温柔将我仅剩的几撮小杂毛又剪掉了。我近乎悲愤和绝望——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十八岁的长裙,十八岁时如长发飘飘一样的联想,十八时如长发飞飞一样的激情与浪漫,都随着长发的飘落而凋零了。
理发店外有两个穿着长裙的长发女孩飘过,像热带雨林的热风,刹那间将整个的夏天醉透。本来我也可以让这个夏天多一点诗情的,可由于昨晚有一道数学题没解出来,一时心浮气燥,便将所有的罪都怪到头发上,于是,今天才做了这个鲁莽的决定。可我现在后悔了!想着想着,泪珠子便在眼睛里直打转转。理发师小姐以为她弄疼了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吧?”“对,就疼,疼死了!”我说着,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来。理发师小姐连忙捋捋瀑布似的长发,蹲下来掏出纸巾给我擦眼泪。她每擦一下都要捋一下长发。她的长发比广告明星的还好看,泛着青春的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而我的长发只静静躺在我手心里再也甩不起来了。它像一片落叶,又像一只枯死的蝴蝶。十八岁,我长发飘飘的十八岁,就在这个夏天,因为一个小小决策的失误而彻底断送了。
从理发店出来,我只感觉有无数双异样的眼睛在盯着我看,看得我脸如发烧一般火辣辣地疼。十八岁,十八岁的长发呀!
夏天是女孩最吸引男孩的季节,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我听到的却不是在雨后请喝咖啡,请看电影的声音。“喂,哥们!踢足球吧!”阿三扯扯我短短的头发。我疼得哇哇直叫:“你要死呀!我可是女孩,才不跟你疯呢!”阿三笑弯了腰,指着我的头发惊叫道:“女孩?你到那边水坑里照照,你跟我阿三有什么区别!”我瞪了他一眼,脱下凉鞋追着要抽他的屁股,却不料踩到了水坑,溅了一身的泥水。心想:脏了就脏了吧,反正淑女与我绝缘,还装什么蒜呀!于是,便跟阿三一伙人踢了一下午的足球。回家的路上,阿三请喝汽水,我连吸管也没要,“咕噜”一口气全喝了。阿三惊讶地看着我,伸出的舌头都忘了缩回去,直摇头:“真不是女孩!真不是女孩!”
回到家,那道数学题还静静躺在那儿。趁那股疯劲还没过,我便风一样抽出一张草稿纸,迅速演算起来。没想到,我此时竟思如泉涌,三下五除二便灭了这心头大患。我摸摸圆溜溜的脑袋,心想,头发剪了,效果还真出来了。那“平坦的大道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还真不假。
然而,我从此再不敢跟女孩们一块逛街了,不,是她们不敢跟我一块逛街,她们怕跟个“假小子”在一块让别人误会。那好看的长裙也只有在她们的身上才能显出曼妙与轻灵来。
阿三安慰我说:“算了吧,跟我阿三在一块,跟足球在一块也不赖。何况你还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啃着鸡腿而无所顾忌。那些女孩,成天胭脂水粉的忙个不停: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连鸡都不敢吃,多累啊!”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想多吃点冬瓜,盼望明天“噌”地长出一层毛来。
一个夏天就在这丈量头发的日子里一天天度过,有时拿着尺,突然瞟见窗外的长发女孩便恨不得将这尺折断,而这时阿三准会举着足球出现在窗外,喊道:“别量头发,去量操场吧。”这时便又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孩。
夏天的最后一场雷雨过了,我的头发也没见的有多长,约好了雨后踢足球的,却迟迟不见阿三的影子。突然,一朵雪白的栀子花从窗角缓缓升起来。我连忙伸出头,阿三正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废了好大劲,才从那养花人的院子里偷来这朵花。”我欣赏之余,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早把我当男孩看,还送我花干什么?”
阿三说:“短头发的女孩,也是女孩呀!”
指导老师:吉传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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