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那是几月份的晚上?
雪,洒了一地。公路像一条笔直的白缎带,穿过这个安静的城市。路边的山皂荚上,挂满了晶莹的泪花。我举手往树杈上挂彩灯,点亮一片寂寥。“啪”一个气球飘向下雪的夜空,深蓝色的天空出现了一片彩虹。身边的路人逐渐围了过来。面具上的笑脸愈发不真实……
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放下袖子,遮住满是裂纹的手。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成双成对地往家里赶。真好啊。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我感受不到人们形容的冰凉。雪花融化,渗入我的手心,变成了深褐色——是啊,我是木头做的,木头没有心,我感受不到温度。
我转身回到木头做的屋子,朴素,微凉,和我一样,没有任何温度。我不喜欢城市里那些高楼大厦,他们无处不透着光彩;只有在木屋里,同样的黯淡,才能让我安心……屋子里一片漆黑,哦,木头不需要灯光。我回头看了一眼飘雪的天空,不知道是什么促使我回头走出屋子。我的木头脚踏入雪地,背后是一路方形的脚印。
风越来越大了,街上几乎看不到人了。我按紧了我深褐色的方帽子,以免它飞向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用我的木头眼睛打量这个雪白的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人发颤。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寒冷。
“孩子……”
“孩子……”我回头看见一辆停在转角的手推车,一位带着毛呢帽的人向我招手。他的帽沿,已经破得像马蜂窝一样,帽子泛着灰色,上面挂满了雪花,像盖了一层奶油。
“您是在叫我吗?”我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过来躲躲吧,雪真大。”帽子下花白的胡子在颤抖。
我走到了他身边。他推车里的锅热着,他手里拿着铲子,不停翻炒着锅里的栗子。
“今天的雪真大啊。”
“是的。”
他抬头,帽子下是慈祥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像水里激起的涟漪。“冷吗?”他问道。
我摇摇头,“我想,我感觉不到冷。”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而是抬起眼睛,看着颤抖的我。他的脸上挂满了笑,眼睛里是我从没见过的光彩,我怔住了。
“喏,给你板栗。”他手里的铲子一翻,把板栗用牛皮纸包好递给我。
“不,我不要,”我用力摆着手,“我没有一分钱,而且,我也感受不到它的味道。谢谢,真的谢谢了。”
“没关系的。”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我拉下脸。他依旧笑着。
“这板栗是我自家种的,而且在这大雪天的,暖暖吧,不要被冻到啊。”
我怔怔地接过他手中的那包板栗。
“那……谢……谢谢了。”我转身,走入雪中。
“慢走,小心路滑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散入风中,荡漾在每一朵雪花之上。
我捂着牛皮纸里的栗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左手传到右手、右手传到心窝。我突然感受到了温度,全身都温暖起来。风雪里,我第一次懂得了温暖。摘下面具,我僵硬的木头脸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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